這次魏軍首先進攻的,就是位于巢湖南邊的東興。
東興在濡須口以北,緊扼巢湖入長江的水道,自古以來濡須塢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曹魏數次攻吳,走的就是這條水路。
說到走水路,許多人都為之疑惑,按理說魏軍之強,在于步騎,吳軍之強,在于水軍,魏軍沿巢湖南下走水路,分明就是棄長揚短,和吳軍在水路上爭鋒,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其實這也是魏軍的無奈之舉,這個時代打仗,最難的其實是糧草補給的問題,魏國倚仗著國力雄厚,每次出兵,都會派大量的兵馬,雖然兵多將廣,打起仗來勝面較大,但對于后勤補給而言,卻是一個沉重的負擔,畢竟魏軍大部分的軍隊都來自中原,勞師以遠,如果僅靠陸路的運輸,困難必然很大。所以魏軍伐吳,大多的時候也是選擇從水路運送糧草,巢湖水系聯結長江和淮河,所以從巢湖進軍,成為了魏軍的一個不二選擇,而巢湖南面的濡須口,就成為了雙方爭奪的重點,曹魏在東線用兵,都是針對濡須口的。
吳國當然也清楚濡須口的戰略價值,諸葛恪在擔任江北都督之時,就曾在濡須口的北面筑東興二城,在東山之上建了東關,在西山之上建了西關,并在兩關之間,修筑大堤,以阻擋魏軍的南下。
這條大堤以前孫權就曾下令修筑過,尚未完工就曾遭到了魏軍的破壞,后來遂擱置,諸葛恪任都督之時,重修了這條大堤,令其堅固無比,并派出重兵來防守。是以東興一線,已經成為了吳國的要塞,魏軍想要攻下濡須口,打開進入長江直逼建業的通道,首先就要必須拿下東興二城。
這次魏軍在淮南一線集中了七萬人馬,基本上以駐守淮南的諸葛誕部為主,另外包括了一些司馬昭從洛陽帶來的兵馬,他們從壽春南下,水陸并進,浩浩蕩蕩,直撲東興而來。
消息傳到了建業,吳國的朝中一片嘩然。
趁著國喪之際,出兵征伐,這似乎已經成為孫權多年以來一直常用的手段,但風水輪流轉,九泉之下的孫權似乎也不會想到司馬師居然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趁著他剛死不久,大舉入侵。
孫權在位時間極長,光是當皇帝就當了二十四年,若再加上他割據江東時算起,距今已經是五十多年了,再加上孫權的強勢,以至于孫權成為了東吳的主心骨,所有的戰略都是圍繞著他來執行的。孫權的駕崩,也導致了東吳權力出現了真空,孫權的兒子倒是不少,但相互之間爭嫡暗斗,互相傾軋,最后導致幾個有資格繼承皇位的王子先后喪命,孫權也是徹底地寒了心,臨崩之時,讓只有十歲的七子孫亮當了太子,繼承他的皇位。
一個十歲的孩子,那怕他就是聰明蓋世,也不可能承擔起社稷大任,這個時候,身為輔政大臣的太傅諸葛恪就成為了舉足輕重的人物。
諸葛恪是吳國故大將軍諸葛瑾的長子,是蜀國丞相故諸葛亮的侄子,自幼聰明過人,才華橫溢,深得孫權的賞識,方有弱冠,便拜為騎都尉,與顧譚、張休等人隨侍太子孫登講論道藝,成了太子的賓友。
孫權是一個極具野心的人,江東的這片基業,是父兄給他留下來的,孫權不甘心坐守其成,一次次地揮師北伐,就是想要創出一片新天地來,開疆拓土,讓世人不再恥笑他只知道躺著父兄的功勞薄上睡覺。
但江東的這些世家豪門,他們只愿意守著這一畝三分地坐享其成,也不愿興師動眾,去和曹魏打仗。
這一點,孫權也很無奈,雖然他清楚是誰在背后掣肘,但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孫家的根基,就是這些江東的門閥世家,沒有他們的支持,孫權也當不了這個安穩皇帝。
諸葛恪為人聰明,最為擅于揣摸上意,別人不贊成孫權北伐,諸葛恪便主動請命前往江北,甘心孫權的開路先鋒。
此舉深得孫權的歡心,再加上諸葛恪也確實是能力出眾,他在擔任丹陽太守期間,解決了困擾吳國多年的山越問題,不但招降山越民眾數十萬人,更是為吳軍增添了數萬丹陽精兵。
有孫權的重用和提撥,諸葛恪的仕途堪稱是順風順水,從威北將軍升到柴桑督,在軍中的威望漸著。
其時丞相陸遜并不看好諸葛恪,曾上書給孫權說諸葛恪言過其實,不可重用,不過孫權顯然沒有聽他的,陸遜病逝之后,孫權便提撥諸葛恪為大將軍,駐守武昌,代陸遜領荊州事。
荊州對于吳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諸葛恪坐到了這個位置之上,也就等于是成為軍中巨擎。
盡管孫權也知道諸葛恪剛愎自用,但此刻吳國朝中人才凋零,可堪一用之人廖廖無幾,權衡再三,孫權還是選擇了諸葛恪為首輔大臣,扶助孫亮。
諸葛恪擔任太傅之后,權傾四野,不過反對他的人也比比皆是,畢竟論資排輩,諸葛恪還是沒有資格坐到這里的,只是因為孫權遺命之故,眾臣只能是暗暗腹誹罷了。
諸葛恪當然清楚自己的處境,江東這片土地,例來是以家世條件論短長的,諸葛家雖然在江東地位顯赫,但卻也并非是高門望族,在出身上,諸葛恪便矮了別人一截。
現在他擔任首輔大臣之后,急需要聲望來擔升自己的影響力,想要快速地提高聲望,莫過于軍功了,諸葛恪正在掂量著是否對魏國用兵,偏巧聽到了魏國舉兵來犯的消息。
別人是一片愁眉苦臉,諸葛恪卻是暗暗高興,這些魏兵魏將,都是給自己送人頭了,他焉何能不笑納?于是諸葛恪力排從議,親自率領大軍四萬,從建業出發,奔赴東興,卻增援東興的守軍。
東興要塞可是諸葛恪一手建造的,只有他心里最清楚,魏人想要攻破東興,無異于癡人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