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伷趕緊地去尋孫綝,卻見孫綝仰臥在幾堆干草之中,睡得正酣,那怕是他平日里睡得紫檀蜀錦大榻,恐怕也沒有這個干草堆舒服。
孫綝身邊的人倒是醒了,雖然他們已經喊了孫綝幾次,但孫綝依舊是睡得跟死人一樣,他們又不敢大聲地吵吵,所以只能是站在孫綝的旁邊干著急,無計可施。
司馬伷看孫綝的這架式,不睡到天黑恐怕是醒不過來,于是司馬伷也顧不得許多了,上前重重地推搡了幾次,大聲地喊道:“丞相——丞相——”
孫綝這才算是醒了過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強烈的陽光晃得有些讓他睜不開眼,孫綝邊用手擋著陽光,邊坐起身后,打了個哈欠,道:“子將啊,你起來的早啊。”
還早?司馬伷有些哭笑不得,現在都日上三竿了,按理說此刻吳軍已經行進了幾十里路才對,可現在如此散漫的態度,還像是有追兵在身后緊追不舍的狀況嗎?
司馬伷連忙地道:“丞相,時候不早了,該是起身行軍了。”
孫綝抬頭看了看日頭,確實是時辰不早了,估計再過一會兒,就該到午時了,不過此時的孫綝倒是不急不徐地道:“子將,放心吧,此處已經是我們大吳的地盤了,夾石又山勢險要,易守難攻,魏軍就算是追來了,我們也能拒之,不必驚慌。”
司馬伷不禁有些汗顏,也不知道孫綝打哪兒來的這種謎之自信,昨天之前,他還懼怕地要死,一路狂奔,不眠不休,生怕魏軍的追兵攆上來,但一到夾石,孫綝就松懈了下來,不僅睡得安穩,整個人也變得懶散了幾分。
難道說進入到吳國的邊境之內,魏軍就會主動地停下來嗎?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夾石不過是一道天然的地理分界線而已,這里有沒有什么險關要隘,沒有可以阻擋魏軍前進的防御工事,僅僅憑著吳軍這些疲憊不堪,糧草匱乏的隊伍,就能擋得住魏軍氣勢如虎的追兵?
司馬伷是深表懷疑,魏軍絕不會因為這里是魏吳兩國的邊界就停下追擊的步伐,他們在夾石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如果魏軍追兵保持著一貫的速度的話,那么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是大大的縮短了,如果孫綝還是這么慵懶的話,那遲早會被魏軍給追上的。
司馬伷連忙地苦勸孫綝趕緊動身,再不走真得就遲了,大概孫綝睡意消去之后,也覺得這里并不是什么久留之地,于是下令吳軍出發,望著石亭方向而行。
由于已經進入到了吳國的境內,吳軍的所有的士兵心情都變得舒暢了起來,大概是昨夜進行了充分的休息,吳兵們的氣色都變得好了許多,再無這幾日死氣沉沉的模樣,一個個有說有笑,談笑風生,似乎都不再覺得有什么危險的存在了。
就連孫綝也是一副相當輕松的表情,雖然在司馬伷的一再催促下,他下令起身出發,但從孫綝的內心深處,還是頗不以為然的,他也認為只要進入到了吳國的境內,吳軍就沒有什么再可擔心的了,那噩夢一般的淮南之戰,終于是落下了帷幕。
但孫綝沒有想到,他的噩夢遠沒有結束,真正的危險,還在前方不遠處等著他呢。
從夾石到石亭,基本上都是連綿不絕的山路,蜿蜒曲折,這里曾發生過最為著名的石亭之戰,在陸遜的精心布局之下,吳軍重創了魏國大司馬曹休。
石亭之戰是吳國少有的揚眉吐氣的勝仗,與赤壁之戰、東興之戰號稱是“吳軍三大捷”,所以到達石亭之后,盡管這里依舊是窮山惡水,人跡罕至,但吳軍所有的人對這里還是倍感親切的,甚至可以感受到往日的榮光。
吳國和魏國交戰,基本上是敗多勝少,這三大戰役估計也是吳人唯三能夠拿得出手的戰績了,值得他們吹一輩子的,就連孫綝看到了那塊寫著“石亭”兩個字的石碑之時,臉上都洋溢出情不自禁的笑容來。
石亭可是吳人的福地,抵達石亭之后,孫綝便下令在此休整,可剛一停下來,就聽得前面突然之間殺聲四起,塵土飛揚,急驟的馬蹄聲在山谷之中清脆地回蕩著,一彪人馬自山后殺出,旗幟迎風招展,上書一個大大的“魏”字,毫無疑問,這支人馬正是魏軍的伏兵,在此已經埋伏多時了,單等吳軍的人馬到來,然后才傾師而出。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魏軍新任的勁騎將軍張統,張統乃是魏國五子良將之首的前將軍張遼之孫,偏將軍張虎之子,剛剛調任勁騎將軍一職,就隨副都督石苞趕往了逍遙津。
逍遙津曾是張遼大破吳軍之所,當年張遼曾以八百精兵在逍遙津大破孫權十萬人,威名震天下,此役之后,江東小兒啼哭不肯止者,其父母只要嚇唬說:“張遼來了,張遼來了!”孩童就沒有敢哭泣的了。
這是明確寫進史書里面的,并不是什么奇聞野史,足可見當時張遼名望之盛,一人便可壓一國。
張統平生第一次來到了逍遙津,追憶先祖的輝煌戰績,激動萬分,他也立誓要在淮南打出精采之戰來,不墮先祖之威。
此次石苞奉曹亮之命,率領屯騎勁騎二營從義陽直撲逍遙津,原本這里已經被吳軍所占領,但三萬騎兵呼嘯而至,駐守逍遙津的吳軍狼狽而逃,直接就從水路逃向了巢湖,魏軍輕而易舉地拿下了逍遙津這塊戰略要地。
雖然新城近在咫尺,但曹亮沒有下令進攻新城的旨意,石苞也就沒有輕舉妄動。
當然這個時候,去攻打新城也沒有什么意義,曹亮的目標,就是要在淮南形成一個大的包圍圈,將進入淮南的吳軍全數殲滅,石苞推進到逍遙津這個特殊的戰略位置上,就等于是死死地掐住了吳軍的咽喉,所以這個位置極為的重要。
至于新城,滅了吳軍之后再去奪回,不過是水到渠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