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倫抵達渭城的時候,魏軍的先頭部隊越騎營和銳騎營也早已經撲到了長安的城下,雖然他們沒有圍城,也沒有攻城,但兩支騎兵的出現,有著強大的威懾力,讓城內的守軍是惶恐不已。
這個時候出城,就等于是自取滅亡,在魏軍騎兵的面前,任何軍隊想要逃跑,都是白日做夢,別說是他們這點可憐巴巴的人馬了,就算是擁有一整支的軍隊,那也只有被橫掃碾壓的份。
唯今之際,他們也只有老老實實守呆在長安城內,等待勤王的兵馬來救援了。
不過,就在這絕望之中,還是傳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那就是渭城的方向,出現了一支大規模的軍隊,看旗號,儼然就是趙王司馬倫的軍隊,這讓許多人是重燃了希望,遠眺東北方向,望眼欲穿。
此刻的司馬倫,也在渭河北岸,遠遠地眺望著長安城。
此時他的心情是異樣的復雜,緊迫的時間根本讓他無法在渭城一帶多做停留,后方剛剛傳來的消息,蘇康戰死,臨晉關已經是宣告失守了,魏軍隨時都會追擊而來,如果司馬倫在渭北一帶停留的時間過長的話,羊祜的追兵很快就會趕到,到時候,他就算是想走,恐怕也無法走脫了。
可以說蘇康已經是盡了他最大的努力了,能在魏軍的重兵圍攻之下,堅守兩天的時間,實屬不易,蘇康誓死而戰,最后以身殉職,配得上忠義而字,如今在司馬家大廈將頃,眾叛親離之際,還有如蘇康這樣的忠義之士誓死效命,確實是難能可貴。
蘇康和一萬多斷后的晉軍將士為司馬倫贏得了兩天撤退的時間,如果司馬倫在長安一帶停留過久,白白浪費了這兩天時間的話,那就等于是蘇康等一萬多人白死了,他們的犧牲變得沒有任何的意義。
但是母親就在長安,就在司馬倫的眼皮子底下,司馬倫真得能熟視無睹,不顧母親的生死,就這樣揚長而去嗎?
司馬倫真得做不到啊!
不像司馬懿別的女人,都有好多個子女,張春華生了四個,唯獨柏靈筠只有一個兒子,所以柏靈筠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司馬倫,對他是千依百順,細心呵護,捧在手里怕摔了,含著嘴里怕化了,為了司馬倫,柏靈筠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都在所不惜。
豪門深宅之中,各房明爭暗斗血雨腥風,司馬倫沒有別的兄弟可以依靠,只能是和母親相依為命,所以他對母親的感情也是十分深厚,事母至孝。
但他今天卻不得不要面臨一個決擇,那就是要在救母還是保全十萬大軍之間,做出一個選擇,這無疑是一個最為艱難的決擇,如果揮師殺向長安,勢必會與鄧艾的軍隊決一死戰,司馬倫根本就沒有戰勝鄧艾的把握,不僅如此,羊祜的大軍隨時都會追擊而來,倘若自己在長安外圍深陷于魏軍兩大軍團的圍困之中,很可能會有全軍覆滅之險。
而且就算他殺向了長安同,兵荒馬亂的,柏靈筠沒有任何的下落,司馬倫想要找到她無異于大海撈針,拿十萬大軍的生死去搏一個未知之數,司馬倫真得無法痛下這個決心。
可進軍長安的話,他還有找到母親的一線希望,但如果放棄的話,那么這最后一線希望也就會徹底地泯滅了,所以司馬倫真得無比的糾結,不知道該不該去搏一把。
就在此時,中軍向他稟報稱在渭橋附近發現了大量的百姓,正是從長安方向逃過來的,中軍詢問司馬倫是否進行攔截?
司馬倫瞪了他一眼,道:“為何要攔截?這些百姓經受戰亂,流離失所,已經夠苦得了的,為何還要加以迫害?司馬昭殘暴無仁,早已是民怨沸騰了,孤又豈能助紂為虐?”
于是司馬倫下令晉軍讓開渭橋邊的道路,放百姓離去。
那些渡過渭河的百姓本來就害怕晉軍的攔截,而此時司馬倫的大軍出現在此,讓他們是驚恐不安,也不知道是進還是該退,戰栗不已,所幸這些晉軍并沒有像長安的晉軍那樣刁難他們,反倒給他們讓出一條路來,這些逃難的百姓如蒙大赦,生怕晉軍反悔了,一個個急匆匆地離開,絲毫也不敢靠近晉軍的隊伍。
但這難民隊伍之中,突然走出了幾人,徑直朝著司馬倫的方向而來,先前那些晉軍還以為他們走錯了,也沒當回事,但他們走到了近前,居然還不停步,一直朝著司馬倫這邊走來,周圍護衛的晉軍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盡管這幾人都是衣衫襤褸,一副難民的打扮,但他們卻不跟隨難民的隊伍而走,而是徑直的奔司馬倫這邊而來,難不成他是刺客?
刺客可沒有寫名字在臉上,而真正的刺客,往往又是會隱藏于平民之中,司馬倫身邊的護衛可不敢掉以輕心,連忙橫刀將他們攔下,喝問道:“什么人?休得再上前一步,否則格殺勿論!”
為首之人卻絲毫沒有驚慌之色,反倒是大聲地沖著司馬倫道:“九公子,屬下可算是見到您了!”
司馬倫本來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理睬這些難民,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長安城上,此刻聽到有人稱呼他為九公子,不禁是微感詫異,雖然以前九公子的名號被人給叫慣了,但近兩年來,由于司馬倫出征在外,擔任軍職,軍中再無人稱呼他為九公子,而是稱之為都督或將軍,司馬昭稱帝之后,封他為趙王,于是人們都又稱呼他為大王或殿下,九公子的這個稱謂,還真是比較陌生了。
司馬倫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司馬倫安排在柏靈筠身邊保護她的侍衛任重,司馬倫正在苦苦地尋覓母親的下落,一直是苦尋無果,現在突然見到了母親身邊的人,頓時是欣喜若狂,連忙地撲上前去,拉著任重急切地詢問道:“任重,夫人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