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夾石道上還殺得難分難解的魏吳兩軍,進入到了對峙局面之后,卻奇妙地停戰了,各守陣地,互不進攻,一直維持著一個僵持的局面。
朱然接替諸葛恪之后,吳軍很快地撤防石亭和龍逢,如此一來,雙方最前沿的對峙都不存在了,司馬懿便萌生了退兵的念頭。
這次出征,已經耗時達到了半年之久,司馬懿遠離朝堂也已經是半年了,這對于司馬懿而言,確實已經是太久了,距離政治權力的中心越遠,就越危險,司馬懿可不甘心大權旁落,所以他向朝廷上表,陳述當前戰況,請求朝廷準許其停戰回師。
無論是對蜀作戰、對吳作戰還是平定遼東,這些都不過是為司馬懿撈取政治資本的,那怕司馬懿滅了吳國,最多也不過是獲得一些功勛罷了,想在洛陽朝堂上站住腳跟,就不能離天子太遠。
這一次司馬懿出征的任務就是解淮南之圍,擊退吳國的來犯之敵,這個任務簡單而且明確,并沒有反攻吳國的計劃,而現在魏軍已經占領了原本處于吳魏交界原屬于吳國的夾石,將吳軍驅逐出了魏國的領土。
而朱然的這次撤軍,隱約已經顯露出吳國的態度,那就是已經放棄了這一次的北伐,除非魏國是志在乘勝而進,深入吳地作戰,否則退兵已經是不二之選了。
司馬懿顯然有見好就收的打算,畢竟魏國這一次根本就沒有做好反攻吳國的準備,雖然皖城近在咫尺,但吳軍防備甚嚴,又在皖城集結重兵,魏軍想要拿下皖城,百尺竿頭再進一步,依然是困難重重。
吳國每一次的進攻都是潦潦草草,虎頭蛇尾,總想著速戰速決,這一次能拖上半年,已經是實屬罕見了。
很顯然,吳國的國力是不足以支撐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的,而且,吳國每次進攻,也只是謀劃著一個局部的有限戰爭,從來沒有想把戰爭朝無限化方向發展。
這次主動地撤軍避讓,也代表著朱然向魏國發出停戰的訊號。
司馬懿對這個訊號還是比較歡迎的,因為司馬懿也沒有把戰爭朝無限化發現的想法,他現在歸心似箭,急欲撤軍回京。
奏章是遞上去了,六百里加急,最多三四天即可送抵京師,但是回文卻是姍姍來遲,從月初等到月尾,才算是等來了朝廷的詔書。
這次司馬懿是真的要撤軍回師了,經過幾個月的修建,夾石關已經是新建完成,石砌的關墻巍峨挺撥。
司馬懿在夾石關留駐了一千人馬,憑著這座險要的關隘,吳軍此后再想進攻淮南,就必須要走合肥平原那條東路了,再也難以威脅到六安、安豐、弋陽等諸郡了,就連揚州州治壽春,也相對地安全了,此后吳軍想要進攻壽春,至少也得攻下合肥這座重鎮,才有可能抵達壽春城下。
而且有了夾石關,魏軍的撤退也變得順利了許多,再也不用擔心在撤退途中會遭到吳軍的伏擊了。
夾石關,成為了吳軍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
這次魏軍的撤離,與上次的情形截然不同,井然而序,行軍的速度也自然是大大的提高了,三日之后,便抵達了安風城。
夏侯玄的傷勢雖然仍未痊愈,但傷情已無大礙,自然也就回歸了征南軍中,跟隨大軍,返回京師。
至于王凌,則要撤軍回壽春,分別之時,司馬懿在安風城中設宴,為其餞行,雖然說二人彼此心照不宣,但表面上依然維持著一團和氣,虛于委蛇。
幾乎所有的將軍校尉一級的軍官都參加了此次的宴會,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講,也算是一場慶功宴了。
曹亮和夏侯玄以及征南軍的其他將校坐在相鄰近的位置上,大家把酒言歡,祝賀夏侯玄的回歸。
夏侯玄則是感慨萬千,此次征南,他身為征南將軍,在第一次戰役的時候便受了傷,以致于缺席了后面的諸多戰斗,也沒能趕得上對吳作戰的大反攻,確實是一種遺憾。
而且這次出征,征南軍付出了很大的傷亡代價,泰半的將士血灑疆場,長眠在了這片土地之上,可以看到能夠活下來的人,是何其的幸運。
雖然司馬懿對夏侯玄極是熱情,邀請他到主位就坐,但夏侯玄神色淡然,平靜地拒絕了司馬懿的好意,他寧愿和征南軍袍澤坐在一起,也不愿和面上和善心如蛇蝎的司馬懿坐在一起。
安風渡一戰,雖然從表面上來看,夏侯玄捉不住司馬懿的把柄,但是這種事情,原本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之事,司馬懿究竟有沒有陷害夏侯玄的主觀意圖?夏侯玄心里完全是有數的。
他現在縱然是拿司馬懿沒有辦法,但普通的好惡之心自己還是可以做得了主的,那怕司馬懿當著眾人的面,把戲演得十分殷切熱情,但夏侯玄就是不賣給他面子。
司馬懿眼神之中閃現過一絲的怏怏不快,但他很快地掩飾了下去,今天的主角還是王凌,司馬懿還是以招待王凌為主。
王凌在司馬懿的心目之中,可是一個舉足輕重的對手,雖然沒有確切的憑據,但司馬懿還是認定王凌和曹叡的遺詔有著密切的關聯,因為當夜前去傳詔的辟邪就曾出現在王凌府邸的附近。
雖然說那條街上,住著不少的王公大臣,但是真正有實力有能力和司馬懿叫板的,絕對沒有幾個,所以司馬懿主觀地認為,遺詔和王凌必然脫不了干系。
遺詔的內容究竟是什么,司馬懿自然是不得而知的,但越是神秘的東西,越能吸引人的興趣,司馬懿自然很想知道曹叡臨終之前的另一項安排究竟是什么。
如果說曹叡信任自己的話,那就根本不用搞什么遺詔出來,既然曹叡另有安排,那必定是針對自己的。
這無疑讓司馬懿是坐若針氈,遺詔的事情一天不解決,司馬懿就難以真正的安心,這幾乎快成了司馬懿的一塊心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