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計笑意不減地道:“客官誤會了,這位裴秀裴公子是我們一品居的貴賓客戶,享有八折優惠的特權,所以他購買這把寶劍,只需花費四十萬錢。”
阿福無言以對,沒錯,人家是貴賓客戶,所以有特權,他們家公子平生第一次來一品居,而且還沒有買過任何的東西,自然得不到任何的優惠。
優惠不優惠的曹亮倒是不在乎,就算他打個對折,曹亮也未必會去買這把劍,五萬錢賣出去的,再花幾倍的錢買回來,自己的腦子豈不是進水了?
不過這位錦衣公子居然是裴秀,倒不禁讓曹亮多看了幾眼,裴秀也是西晉的開國功臣之一,官拜司空,封鉅鹿郡公,聲名顯赫。
不過此時的裴秀尚還年輕,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剛剛被曹爽招為大將軍掾,正是春風得意之時,輕裘飄逸,意氣紛發。
裴秀輕笑了一聲,淡淡地道:“把劍包起來吧,我要了。”
曹亮不禁暗暗地吃驚,這個裴秀,出身于河東望族裴氏,父親是光祿大夫裴潛,四十萬錢,眼皮都不帶眨的,果然是世家豪族,出手闊綽。
按理說,曹亮的家道也挺殷實的,否則也不會縱容他隨意地揮霍百萬錢,但對于曹亮本人而言,投資投石車投資連弩,那怕是再多的錢也舍得往里面扔,但如果讓他來買一些昂貴的奢侈的沒有多少實用性的東西,就算是只值三兩千錢,曹亮都不一樣舍得。
看著裴秀輕描淡寫地一擲千金,曹亮不禁是暗暗腹誹,就算家業再多,也終有敗光的一天。
但世風如此,卻也不是曹亮一個人就可以改變的,君不見一品居內,多少富家子弟揮金如土,裴秀與之相比,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眼看著裴秀付完帳正準備離開,曹亮不失時機地上前一步,拱手含笑道:“兄臺請留步。”
不管怎樣,裴秀好歹也是一代名臣,在西晉開國諸臣之中,占有著一席之地,如此重要的人物,曹亮自然不愿失之交臂。
而裴秀最大的成就,卻是一位地圖學家,他提出的“制圖六體”影響深遠,沿用了千年之多,直到后來西方的投影式制圖法傳入中國之后,中國制圖學才再一次革新。
或許有人認為,會畫個地圖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曹亮可不這么看,行軍打仗,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如果連地形地理都搞不清楚,還怎么來打仗?
一個優秀的將領,不但能夠沖鋒陷陣攻城撥寨,更可以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而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前提條件就是擁有一張詳實正確的軍事地圖,何處是山巒,何處是河流,何處利于伏擊,何處利于交鋒,做為主將,必須做到心中有數,如果此時地圖上出現那怕是只有一分的誤差,很可能會導致滿盤皆輸,全軍覆滅。
差之毫厘,謬之千里,足可見地圖的重要性。
有這么一位繪制地圖的高手,曹亮如何能不嘗試地結交一下。
裴秀微感愕然,回過頭來一看,一揚眉,驚異地道:“你不就是高陵侯府的小侯爺曹亮曹子明么?”
曹亮有些出乎意外,沒想到裴秀居然都認識自己,他拱手道:“正是。”
裴秀連忙拱手作揖道:“原來正是曹兄,失敬失敬。”
“裴兄緣何認識在下?”
裴秀哈哈一笑,道:“曹兄現在可是聲名四播,這洛陽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說著,裴秀又湊到了曹亮的跟前,低聲耳語道:“曹兄敢睡司馬師的女人,兄弟我佩服地可是五體投地,誰都不服,就服你。”
曹亮頓時無語了,敢情北邙山的事竟然傳得這么廣了,估計在洛陽士子圈里面,是盡人皆知了,曹亮倒沒覺得有什么,反正他是替司馬師默哀了,估計司馬師的脊梁骨,都快被人給戳斷了吧。
司馬師每天出門,得承受多少異樣的目光,這鴨梨未免有點大。
但關鍵的是,自己和羊徽瑜真的沒發生什么事,司馬師的這頂帽子,戴得有點冤。
“裴兄,其實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裴秀一揮手,嘿嘿一笑道:“別解釋,解釋就是掩飾,事實如何其實并不重用,結果才是最重要的。說實在的,兄弟我第一次聽到這消息,笑得肚皮都疼了三天。走走走,難得今天與曹兄在此相見,相見即是緣分,今天兄弟我做東,咱們一醉方休如何?”
曹亮自然是有心結交裴秀的,聽他如此說,便欣然同意,兩人相攜離開了一品居,來到了與一品居相鄰的仙客來酒樓。
仙客來酒樓算得上是洛陽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了,能夠在寸土寸金的銅駝大街上開店,都是極其有實力的。
仙客來酒樓裝潢考究,富麗堂皇,往來的食客,也全是非富即貴,普通的平民百姓,恐怕連進入酒樓的資格都沒有。
裴秀一看就是仙客來的常客,對這兒的情況門兒清,那些酒樓的伙計一見裴秀,態度十分地謙恭,笑容滿面。
裴秀抬手就扔出去一塊金子,當做是打賞的小費,吩咐伙計準備好一間上等的包間。
酒樓的伙計自然是滿口應承,帶裴秀等人上了二樓。
三國時代沒有桌椅,不管是在家里還是酒樓,都是席地而坐,酒菜都是放在幾案上的。
仙客來酒樓的席子可不是一般草席,而是用上等羊毛織成的毯子,就連幾案,都是紫檀木的,高端大氣上檔次。
裴秀沒有點菜,而是吩咐伙計照慣例上菜就行了。
看裴秀熟門熟路的模樣,曹亮相信裴秀完全是把這兒當食堂了,看仙客來的環境檔次,這一桌子酒菜肯定也少花不了錢,世風奢糜,揮霍無度,讓曹亮不禁是感慨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所謂魏晉風骨,不過是士人的驕奢淫逸,這似乎是一曲夕陽挽歌,在黑暗來臨之前的最后的瘋狂,幾十年后,當那個黑暗時代籠罩中原大地的時候,人們才會真正體會的所謂的魏晉風骨不過是一個絕妙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