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靈芝把這個題目提出來，并沒有想得到正確的答案，只是想聽聽姜薇的想法，姜薇的回答，就可以窺視她的真才實學。
她不相信姜薇能夠答出這個問題。
因為，章靈芝的導師林巧兒在80多歲的時候還在研究這個問題，論文并沒有寫出來，89歲那年，她不得不停止研究，因為，她自己成了植物人。
章靈芝也參加過這個項目的研究。
姜薇幾乎是沒有思考，說：“兩種情況，一種，僅僅剩下腦干，而大腦皮層完全損失了活動，死完了，這種植物人并不存在任何意識，腦電圖的波形幾乎是平直的，人文關懷僅僅是安慰家人，對病人毫無價值，對蘇醒也沒有幫助——這種病人本身也不能蘇醒了。”
姜薇優雅地抿了一口紅酒，接著說：“第二種，大腦皮層有大量的電活動，這種植物人人文關懷很重要，不但護士要承擔喚醒他的任務，家屬，也要經常給他言語和肢體刺激。”
一個重大課題，短短的幾句話，就被姜薇解答了。
章靈芝呆了，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當年，導師靈巧兒也考慮過用腦電圖來研究植物人，但是，當年的腦電圖只能做短暫的，和后來可以長時間檢測不同，研究的價值相對比較局限，所以，后來就放棄了。
但在林巧兒生命的晚期，她又提出來用腦電圖，可惜，不久她就因為腦梗死成了植物人，8個月后離世了。
“這種研究方式的價值大不大？”章靈芝追問。
“這已經是有科研成果了，昨天在anbt雜志上有一篇文章，意國的一個醫生團隊研究的成果，他們的樣本是45例，歷時13年，證明了剛才我說的觀點。再遠一點，18年前，羅斯國也有類似的研究，只是樣本比較少，18例病人，23例對照組，也證實了這個觀點。再遠一點，你的導師林巧兒，其實也有初步的成果了，我不知道你們為什么最后終止了這項研究。按理，你們湘雅是不缺乏這類病人的。”
“你，怎么知道的？”
章靈芝滿腦子糊涂。
昨天，在進行緊張的比賽，姜薇怎么知道anbt雜志上有報道，難道，她在比賽前還有空閑時間看期刊？
第二，先師當年研究了一半的成果，她是怎么知道的？
這個事實，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確實，她們研究了腦電圖活躍的病人，有活過來的機會，相反，沒有腦電活躍的患者，全部沒有醒過來。
這就奇怪了。
她又追問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除了我和先師幾個人，我們的研究外人不可能知道啊。”
“偶然的機會。好奇，偶然罷了。”姜薇輕描淡寫幾個字。
“好奇就行？”章靈芝問。
“有時候，好奇是最好的老師。”姜薇笑了笑。
“你學護理，也是因為好奇？”章靈芝又問起了老問題。
“起先不是，是因為既然在醫院工作，就應該懂得一些醫學。后來，感興趣了，就停不下來。”姜薇只能撒謊。
有時候撒謊不僅僅是保護自己，也是為了不傷害別人。
章靈芝還是心頭一震，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人，停不下來，無師自通倒也罷了，還停不下來。
章靈芝是優秀的，非常優秀，她在幾十年的學習護理中，大部分時候是富有激情的，但是，不可否認，她也有厭惡護理學的時候，她甚至逃避，反抗，拒絕進步。
這種情緒很多人都會有，學一門恨一門，干一行恨一行。
今天開眼界了，一個人為了不想被別人視為外行，自己學，無師自通，然后一發不可收拾，幾年功夫，竟然達到了無人能及的位置。
“我要向你學習。”章靈芝發自內心的吶喊。
她今年52歲，已經做了15年的教授，今年院士增補，她已經通過了大部分評選程序，成為第二個護理學院士，已經毫無疑問了。
但是，今天和姜薇交流，她是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心態。
過去，她站在上帝的視角，居高臨下，意氣風發。她頭上沒有任何壓力，別說大山，就連云朵也沒有，有的，僅僅是帽子——護理學的王冠。
她是王者。
現在事實告訴她不是，她僅僅是一個教授而已，并且，她還是一個小學生。
在姜薇面前，她需要把心態放平和，把自己放在小學生的位子上。
“姜薇，你可以幫我講一講護理學方面的最新進展嗎？”
章靈芝還不甘心，她出一個題目，這道題，就完全可以證明姜薇到底到了哪個程度了。
真才實學，這道題就是試金石。
姜薇微微一笑。
證明一下自己也好。
劉牧樵的人，就應該是最厲害的！
姜薇這么一想，想通了，劉牧樵在醫學上展現了無與倫比的優秀，那么，作為劉牧樵的女朋友，就要在護理學上展現超常的能力。
輾壓章靈芝，就輾壓了整個護理界。
想到這里，姜薇開始講護理學的新進展。
滔滔不絕。
轉眼就是一個多小時。
章靈芝聚精會神，最后，她不得不打開手機錄音功能。腦子，已經裝不下了，太多了，大部分都是自己沒有掌握的新進展，她擔心丟掉了某一點。
這是一堂大課！
世界上，她找不到上這種課的教授。
姜薇給她講的是《下》，宗師級的。
章靈芝很厲害，候任協會主委，院士，但她離宗師級還很遠，最多算是大師級水準。
今天，也許是國際上唯一的宗師級，在給她講課。
她們都忘記了這是在進晚餐。
服務生進來了兩次，把菜熱了兩次，又冷了。
“換幾個菜吧。”王藝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兩個小時，姜薇睡覺的時間快到了。
睡覺前，她必須吃點東西。
“換條大黃魚，添兩個辣椒菜，按照湘省的標準，中辣的。另外加個蘑菇肉沫湯，素炒茄子。”王藝在外面安排。
很快，菜肴上來了。
姜薇還在講《護理學，下》。
她把重要的內容講給章靈芝聽。
“姜姐，時間快到了，你吃點東西吧。”王藝說。
章靈芝瞪了王藝一眼。
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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