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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古天竺梵典《僧祇律》記載:一剎那者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一晝夜為三十須臾。

  若換算成后世時間,相當于:一剎那為0.018秒、一瞬間為0.36秒、一彈指為7.2秒、一羅預為144秒、一須臾為48分鐘。

  就在這一剎那。

  龜茲城頭,郭待封失聲驚呼。

  而大唐安西大都護裴行儉雙眸圓睜,按在城頭上的手掌,下意識青筋暴起。

  四周擁簇的唐軍一時忘記呼吸。

  而遠在大食人軍陣中,統帥阿卜杜勒、哈栗吉等人,更是連心跳都是像是要停止了。

  整個戰場,數十萬人,無數雙眼睛看到。

  大唐那小小的防線。

  賴以生存的車陣,被大人食人的鐵騎無情的掀翻。

  摧垮。

  成了!

  “大食必勝!!”

  揮舞著彎刀的大食騎士,口里發出傲慢的呼喊。

  方才被大唐車弩射殺,所遭受的重挫,在這一刻已經微不足道。

  勝利最終是屬于大食人的。

  看,那些唐人已經在大食人的彎刀下瑟瑟發抖。

  看那些大唐的將領眼中的恐懼。

  他們在大食人的鐵騎下,只是待宰的羔羊!

  震耳欲聾的嘶吼聲,突然消失。

  那是一種更大的聲音取代了戰場的一切聲音,將所有一切目光、聽覺、心跳全都奪走。

  震耳欲聾的雷鳴聲,轟然爆起的火光,吞噬了一切。

  狂突猛進的大食人的鐵騎,撞上這火焰,瞬間混亂。

  前隊被爆炸掀翻,后隊的戰馬恐懼烈焰,發出驚懼的嘶吼,戰馬想要止步,又被后續的戰馬撞翻在地。

  一時間,大食人的重騎自相踐踏,死傷無數。

  對唐人的沖擊,戛然而止。

  幾乎同一瞬間,大食統帥阿卜杜勒、哈栗吉,龜茲城頭的郭待封、裴行儉同時驚呼出聲:“猛火雷!”

  猛火雷,是長年生活在西域和天山、金山的突厥人核心高層才懂的秘密。

  是昔年草原民族,西域胡人無意發現從地下滲出的黑色油脂可以燃燒,封閉在密閉空間可以爆炸后,逐漸在戰場上發明出的爆炸物。

  數年前,突厥最后的狼衛曾攜猛火雷突入大明宮,妄圖用此物襲殺李治。

  最終被挫敗。

  但此物的爆炸威力,及可怕的破壞力已經給唐軍上下,以深深的震駭。

  蘇大為的軍中,之前一直恐懼害怕,握著橫刀手心出汗的李敬業,深深看向蘇大為的帥旗方向。

  “猛火雷…難怪,難怪你不怕大食人的重騎沖鋒,這便是你的憑仗嗎?蘇大為,昔年宮禁之亂,究竟是不是你在幕后…”

  后面的話,他不敢說出口,但眼里凝視向蘇大為,透出深深的忌憚感。

  蘇大為騎在龍子背上,頭頂上方帥旗隨著爆炸掀起的氣流,狂亂舞動。

  而龍子紋絲不動。

  天生異種的龍子,對這種程度的爆炸嗤之以鼻。

  身后的唐軍戰馬發出唏嘶的吼聲,四蹄邁動,不住的倒退。

  畏懼火焰,是生物的本能。

  盡管這些戰馬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耳朵已被布帛堵上,眼睛也及時放下了遮擋的眼罩。

  但感受到前方襲卷而來的熱浪,還有灼膚的炙熱。

  戰馬依然生出恐懼。

  遠離爆炸的唐軍都如此。

  更不提身處在爆炸中心的大食人。

  沖得最快的數百波斯重騎,已經被藏于馬車上的猛火雷掀翻。

  斷體殘肢隨著爆炸四散飛濺。

  爆炸生出的大火又阻擋了后續大唐騎兵的沖鋒,令其自相踐踏。

  收不住勢子的大食騎兵撞入火海中,只換來活活燒死的下場。

  那引以為傲的重甲和甲馬,最后變成燒紅的鐵罐頭,將人活活燒死。

  天空中的雄鷹發出尖利鳴叫,俯視向下方的眼睛,看到唐軍前方十余丈的空間,方才的三百乘馬車,已經隨著猛火雷的爆炸,炸成一片火海。

  車上的黑火油旺盛燃燒著,形成一條長百丈的火帶。

  大食的重甲騎沖鋒,至此曳然而止。

  被大火無情的阻攔下來。

  龜茲城頭,郭待封興奮的兩眼發紅,大聲道:“猛火雷,是猛火雷!不愧是蘇總管,善于御物!”

  唐軍將領用兵各有特點。

  如蘇定方擅長利用天氣變化,抓住戰機,狂飆突擊,瞬間催垮敵人。

  薛仁貴則是神力驚人,射術無雙。

  能在亂軍中斬將奪旗,一箭射殺敵首。

  率領唐騎如同揮舞的鐵錘,一下又一下持續殺傷,將敵軍敲碎。

  而蘇大為,是公認最會利用形勢之名將。

  在吐蕃,他能借雪崩之勢。

  在高句麗,他能借漢江水之威。

  如今,在西域戰場上,他又借了西域盛產的黑火油,用猛火雷,一擊粉碎了大食人的沖鋒。

  在此之前,誰能想到。

  誰能想到蘇大為在單薄的兵力線上,居然還藏了一手猛火雷。

  裴行儉兩眼微瞇,口中發出感概:“阿彌用兵,心細若此。”

  郭待封向他詫異的看來,就見裴行儉似無意道:“先以輕騎迷惑住大食人,令大食騎兵沖鋒時,提前加速,消耗大食人的馬車。

  待輕騎散開,大食人的沖勢已過了頂峰。

  速度自然降下來。

  此一鼓作氣,再二衰的道理。

  接著用車弩射殺大食人的前鋒,再次重挫對方,同時也是激怒對方。

  使大食人的騎兵被憤怒蒙蔽,沒有發現車上藏的黑火油。

  否則以黑火油的氣味濃烈,數百輛馬車的黑火油,稍有不慎,便被大食人察覺。”

  郭待封心中一凜。

  暗思果然如此。

  如此猛烈的爆炸,如此長的燃燒火帶,可想而知,蘇大為在這些馬車上定然是裝滿了黑火油。

  黑火油的氣味刺鼻,除非大食人鼻子都壞掉了才聞不出來。

  “還有時機的把握,待大食人撞翻馬車,才點燃猛火雷,一舉將大食人的前鋒騎兵炸碎,燃燒的大火又阻擋了后續的大食騎兵。”

  裴行儉悠悠的道:“大食人重甲騎厲害,沖鋒之勢,當世無出其右,我大唐玄甲精騎都比不上。

  但是他們也有弱點。”

  “弱點?”

  “此重騎不耐久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此前蘇大為用輕騎迷惑,用弩弓射殺,再用猛火雷一炸,這些騎兵的沖勢已經被打斷了。

  以他們戰馬馬力,恐怕很難在短時間內重新提起速度。

  必須退下去休整,換馬,或者迂回一個大圈,才能將速度重新提起來。”

  在戰場上,騎兵的優勢在于速度,速度,還是速度!

  一但失去速度,馬上的騎兵比步卒還不如。

  只有被圍殺一個下場。

  而人馬皆披重甲的大食騎尤其如此。

  一但從馬上墜下,或者戰馬停下,想再爬起來,難比登天。

  不過是一個大鐵罐頭罷了。

  郭待封心中微震。

  暗道裴大都護不愧是與蘇大為并稱的世之名將。

  一眼看出了大食人重甲騎的弱點所在。

  他順著裴行儉的目光向唐軍與大食交鋒的方向看去。

  心下暗道:有大火阻隔,大食人的騎兵沖勢無法再起,那么大食人的騎兵基本被克制住了,短時間內無法再發起沖鋒,接下來會如何?

  蘇總管會如何用兵?

嗚嗚嗚嗚  唐軍,進擊!

  令旗招展,隨著蘇大為下出指令,身邊的令兵吹響號角。

  望樓上三角令旗舞動。

  中軍鼓手兩眼光芒大盛,赤膊著上身,雙手抓著粗大的鼓槌,按著特定的節律,奮力擊打著牛皮戰鼓。

  赤著的上身,古銅色的肌肉卉起。

  那轟然敲擊戰鼓的形像,給予唐軍上下,乃至仆從軍,無窮的信心。

  攻守之勢易形了。

  現在輪到唐軍出擊。

  咚咚咚咚!!

  每一下戰鼓,都仿佛沉重的敲擊在所有人的心頭。

  李敬業、李敬宗二將心中一凜。

  按著之前蘇大為的布置,向著身邊校尉大聲下令。

  一千二百名大唐騎士,齊齊翻身下馬。

  步戰!

  身披鐵甲,手持長槊,陣列向前。

  居中指揮的,正是李敬業與李敬宗兩兄弟。

  他們是大唐名將李勣之孫。

  論“騎步兵”之術,大唐無出李勣之右。

  大唐貞觀十五年,李勣被征調入朝,任兵部尚書。

  未及赴任,正遇上薛延陀真珠可汗叛亂。

  十一月,朝廷命營州都督張儉統率所部直逼薛延陀東境,李勣被授朔州道行軍總管,率步卒六萬,騎軍一千二百人屯駐羽方。

  后與三萬薛延陀騎兵遭遇,薛延陀畏懼李勣,率軍急退。

  李挑選所部及突厥騎共六千人,穿越直道、白道川,在青山追上薛延陀軍。

  雙方陣戰橫亙十里。

  突厥騎與薛延陀軍先戰,被薛延陀大敗。

  薛延陀軍乘勝追擊,射死唐軍眾多。

  李勣大怒,命騎兵下馬,持長槊直沖,大破薛延陀兵。

  所有的回憶自李敬業腦中一閃而過。

  他駭然發覺,從征召自己入軍,統領一個折沖府時,蘇大為對自己的交代就是“下馬步戰,重甲長槊破敵”。

  難不成,蘇大為從一開始,便想好了與大食軍交手的手段?

  他早就預想到了?

  一念及此,李敬業心中大駭。

  若真的能布局如此長遠,蘇大為此人的城府謀算,究竟可怕到何種程度。

  他…他不是人!

  “起槊!”

  聲邊李敬宗的大喝聲,將李敬業的思緒拉回現實。

  他顧不上多想。

  此是戰爭,兇險萬分。

  哪怕是大唐將軍,也有陣亡的可能。

  手中長槊平舉,隨著喊殺口號,一千二百支長槊一齊向前刺出。

  “刺!”

  噗哧!

  長槊為馬戰百兵之王。

  也是步戰利器。

  為重兵器,專破重甲。

  隨著大唐重甲步卒長槊陣的刺出。

  失去速度的大食人騎兵,齊刷刷倒下一批。

  仿佛被割倒的麥子。

  只看到鮮血隨著長槊收回,從鐵甲下噴涌而出。

  當然不是所有的鐵甲都被大唐長槊刺穿。

  總有些好運的躲過一劫。

  又或者用手里彎刀勉強格開。

  但是這些大食人還來不及慶幸,就聽到唐軍中發出一聲吼:“錘!”

  長槊蕩起,充當配重的槊錘向下狠狠擊落。

  這一下重擊,縱是身著鐵甲也要被撞得口血噴吐。

  戰馬被敲中頭顱,甲葉頓時出現一個凹陷,顱骨粉碎。

  一時間,面向大唐的大食重甲騎陷入狂亂之中。

  想要沖,前面被黑火油的大火攔住。

  沒半個時辰,火焰根本不會熄滅。

  想后退,后面的騎兵蜂涌著,失去速度的鐵甲和甲馬,一時間哪里能轉頭后退。

  人人擁擠在一起,有的想戰,有的想逃,有的茫然失措。

  再加主將戰死。

  結果就是誰都有主張,但誰都騰挪不開。

  眼睜睜看著大唐步卒陣列向前。

  以黑沉沉的長槊不斷收割人頭。

  在這個時候,步卒的移動,比穿著鐵皮罐頭,騎著重甲馬的大食人更有優勢,更加進退自如。

  “逃!”

  “快逃!”

  “散開!!”

  “不想死的快散開!”

  終于有大食騎兵回過神來。

  唐軍人少,這是他們致命的弱點。

  一千多長槊步卒,無法對近兩萬的大食鐵騎合圍,這就給了大食騎兵脫圍的機會。

  只要反應過來。

  只要從混亂中稍稍恢復秩序和組織,不要擁擠在一起。

  漸漸的,混亂稍止。

  有聰明的大食人開始拋下戰友,扔下頭盔,摘下沉重的甲葉。

  驅趕著戰馬,向與唐軍相反的方向潰退。

就在此刻,嗖嗖嗖  一片箭雨灑落。

  在想要潰退的大食騎軍中,爆出團團血花。

  是突厥輕騎。

  先前迷惑大食人的一千六百余突厥輕騎,在戰場上兜了一個圈子,又殺回來了。

  這個時候,蘇大為的戰術才露出全部崢嶸。

  以猛火雷阻擋大食重甲騎的沖鋒。

  以步卒長槊陣,收割人頭。

  以突厥輕騎去圍獵,敲碎大食人的騎兵組織。

  龜茲城頭,所有唐軍歡聲雷動。

  連日來被大食人壓著打,圍城打,屠殺唐軍的郁悶和憤恨,一掃而空。

  “不愧是蘇大總管!”

  “世之名將!世之名將!!”

  “蘇總管這不是要擊敗大食人,而是屠殺!”

  “這是要殺光大食重甲騎!”

  郭待封狠狠一拳擊在城垛上。

  拳端被粗礪的大石擦破,都毫無所覺。

  任憑鮮血自手指間滴落。

  他的眼睛涌起淚花。

  耳邊仿佛聽到無數唐軍慘烈的呼喊。

  他無法忘記,在怛羅斯,在碎葉水邊,三萬唐軍重甲步卒結陣。

  結果被一萬大食重騎兵沖鋒催垮。

  無數唐軍在碎葉水邊被敵人殺死,河水為之盡赤的畫面。

  他無法忘記,那一顆顆唐軍頭顱,被大食人壘作京觀,那一張張絕望的臉龐。

  想回長安,想回大唐的孤魂野鬼。

  “好…好啊!殺光他們!殺光這些胡狗!”

  郭待封惡狠狠的咒罵著。

  仿佛要吐盡胸中濁氣。

  昔年長安貴公子的優雅,那些禮節,早已不翼而飛。

  對這些畏威不懷德的胡狗,跟他們說道理無用,就只有以殺止殺,以牙還牙。

  用鐵血和征服,教會他們敬畏。

  裴行儉遠望著這一切,心中默默計算。

  以蘇大為的計策,可謂十分周全了。

  在唐軍手里如此少的兵力,如此少的牌面下,能打出這種戰績。

  幾乎是壓著大食人在屠殺。

  而唐軍自身損失微乎其微。

  這種戰略戰術,蘇大為果然無愧名將二字。

  若是戰局這樣發展下去,勝利必將屬于大唐。

  可是…

  裴行儉的目中閃過一抹憂慮。

  那些大食人,會如此簡單嗎?

  “哈栗吉,你在做什么?還不快下令,讓騎兵退出作戰序列!”

  大食行營望樓上,阿卜杜勒發出咆哮聲。

  四周的武士聽到他的咆哮,一個個臉色大變。

  大食的統帥阿卜杜勒一向以微笑聞名,從未見過他在人前失態。

  但是此刻,居然情緒激化成這樣。

  一個個武士低下頭顱不敢去正視兩位統帥的爭吵。

  “大帥,現在對騎兵下令毫無意義,他們已經失去了組織和調度能力。”哈栗吉的臉色十分難看,陰沉得幾乎滲出水來。

  “我們沒料到唐軍居然有猛火雷,這一次,是我們失算了。”

  “別說那些沒用的,下次我們也可以弄猛火雷炸他們,但是這一次…先讓騎兵退下來,見鬼,那是我們大食最精銳的重騎,搜遍全大食,也沒多少重騎,你知道他們有多貴嗎?”

  “大帥,我知道,但是現在令他們撤退,誰來執行呢?騎兵已經被打亂了,癱瘓了。”

  “那也不能讓他們就爛在那里,看著被屠殺!”

  阿卜杜勒的眼睛里血絲滿布,幾乎將唾沫星子噴到哈栗吉的臉上:“副帥,我要提醒你,這些騎兵都是總督手中精銳,是借給咱們的,如果全死在這里,這一仗就算贏了,我們也是輸了。

  我們無法面對總督,無法面對哈里發的怒火。”

  “依我之見,大帥。”

  哈栗吉陰沉著臉道:“現在讓他們退出戰場不現實,唐軍也不會給這個機會,我們現在想的不應該是怎么救這些騎兵,而要想如何扭轉局勢,如何勝利。”

  他陰沉沉的道:“這種時刻,騎兵的犧牲是必須的。”

  “你瘋了!”

  “很遺憾大帥,你沒有發現唐軍統帥的厲害,這一仗,我們從開始就失算了,如果不懷著斷腕的決心,恐怕…你我未必能活著走出戰場。”

  “你…”

  阿卜杜勒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翹起。

  盯著哈栗吉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簡直荒謬!”

嗚嗚嗚  激烈的號角聲,戰鼓聲此起彼伏。

  綿延數十里的戰場上。

  唐軍以千余突厥輕騎為翼,包裹著,封堵著大食人重騎的退路。

  用箭雨射殺敵方將領,同時粉碎大食騎兵突圍的圖謀。

  以李敬宗和李敬業率領的大唐步甲,正以長槊不斷前進,壓縮著大食騎兵的生存空間,持續收割生命。

  而隨著戰鼓聲起。

  蘇大為親率剩余三千二百余名大唐精騎,從右翼包抄向大食騎兵。

  從高空向下看。

  兩萬大食騎兵已經失去了移動,失去了活動空間。

  正前方被大火所阻。

  側面被大唐的長槊兵,還有突厥輕騎包圍。

  另一面,蘇大為親率的精騎正在迅速涌入。

  而后面,則是大食人自己的步卒。

  大食騎兵如果掉頭沖向步卒方陣,唯一的可能就是攪亂自己人的陣地。

  最后自相踐踏,全線潰敗。

  唐軍騎兵,將會成為驅趕羊群的牧羊人,利用騎兵的機動和速度,不斷收割和追擊大食人。

  最后將所有大食人殺死。

  此時,若將視線再拉遠一些,放眼整個戰場。

  可以看到在大食人主力中軍的左翼。

  突厥部的阿史那屈度,已經與大唐右翼的吐谷渾部相交接。

  雙方騎兵此起彼伏,箭雨穿空,絞殺在一起。

  戰局一時相持。

  短時間內,阿史那屈度無法支援大食人作戰。

  而在大食人的右翼,以論卓爾率領的吐蕃軍,則和蘇大為左翼的三萬余吐蕃仆從軍遭遇。

  雙方經過短暫試探,已經開始沖鋒和較量。

  雖然同屬吐蕃人,但各屬不同陣營和族群,相似的騎兵戰術,相差不大的兵力,使得雙方戰局從一開始,就呈膠著狀態。

  勝負的關鍵,在雙方主力。

  大唐的精銳,與大食人的精銳。

  只有一個能活下來。

  而活下來的那個,將成為戰場主宰。

嗚嗚嗚  沖鋒的號角聲,響徹天地。

  血紅的唐旗招展。

  “大唐萬勝!!”

  “萬勝!!”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予興師,修我戈矛!”

  龜茲城下,第一次出現唐軍戰歌,聲震天地。

  開始是遠處的戰歌聲傳過來。

  后來是胡人仆從,跟隨唐軍嘶吼。

  最后是龜茲城頭,整個龜茲城的唐軍和唐人,跟著蘇大為的唐軍一齊吶喊。

  天地失色。

  一時盡是唐音。

  明明只有數千人的唐軍,明明面對著十幾萬的敵軍。

  但是這一刻,天上地下,只有唐人的聲音。

  整個天下,都是大唐軍歌!

  仿佛大唐才是人多的一方,仿佛大唐才是戰場之王。

  氣勢雄壯,一往無前。

  “瘋了!”

  馬車上,隨著三千唐軍狂奔猛沖的李賢,蒼白著臉色,呢喃自語。

  坐在他對面的小胖子李顯,臉色微微漲紅:“阿兄,聽,是我們的歌,是我們的歌!好激動!”

  “激動個屁!”

  李賢罵道:“能活著回去再說吧!”

  雖然在罵,但他驚訝的發覺,自己心跳得好快。

  這就是戰場的感覺嗎?

  這就是唐軍的作戰方式嗎?

  心里,竟隱隱期待蘇大為勝利。

  呸,他若輸了,本王豈非一起死?

  當然要贏!

  但蘇大為還是可惡的,居然挾本王在軍中,令本王遭遇不測之危。

  回京后,一定要上稟母后,狠狠治他的罪!

  心中咒罵著,方才還因恐懼瑟瑟發抖的李賢,下意識撲到馬車窗邊,看著窗外奔騰如龍的大唐玄甲精騎。

  看著明光鎧,橫刀與馬槊熠熠生輝。

  看著甲光耀日,殺氣橫空。

  壯懷激烈。

  “殺啊!殺光大食人!”

  李賢與李顯一齊發出亢奮吼叫聲。

  勝利的天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大唐一方傾斜。

  眼看著三千余名大唐玄甲精騎,在蘇大為的指揮下,將大食重甲騎兵的生路不斷壓縮。

  就在此刻,天空突然傳出凄厲聲響。

  斗大的飛石,自空而落。

  狠狠砸入大唐的軍陣中。

  巨石翻飛,翻在唐軍中碾出一條長長血路。

  軍歌聲霎時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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