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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舉世為敵

  分神。

  道家有一氣化三清。

  蘇大為沒學過那種道門正法。

  但是他達到異人二品之后,自然而然,有了一心二用的本事。

  就像是有兩個自己一樣。

  方才的自問自答便是是如此。

  現在,只不過把其中一個念頭,具象成了一個實體。

  “在軍中后,實力突飛猛進,每次作戰都能取勝,但是為何我心中還是不安,還是有焦慮?我明明發明了不少東西,做生意為自己帶來可觀的收入,也改變了無數人的生活,為何心里還是不滿足?”

  黑影道:“大唐病了。”

  “是。”

  蘇大為點頭:“應該改變大唐,否則不過又是一個輪回。”

  “誰也逃不過歷史周期律,而且李治之前一直疑你。”

  “所以在鎮守百濟時,順手把倭國拿下來。”

  蘇大為緩緩道:“我打算按我的想法,改造那個地方,或許,可以將改變的火焰,反哺回大唐。”

  黑影道:“你想得太過簡單。”

  “確實太簡單了。”

  蘇大為苦笑:“李治不愧是一代雄主,很快就發現苗頭,將我召回長安,雖然大權在手,但是失去了變革的可能。”

  “而且倭國上做的改良,也被推翻了,倭王被放回去,所有的一切,都變了。”黑影發出冷笑:“就算是都察寺,你也沒有一直握在手上,李治一直疑你,借你的手,建了這世上最先進的情報機構,然后一腳踢開。”

  “我也曾想過,要不就順手換個皇帝,做一下權臣?或者,干脆自己坐那個位置,改天換日。”

  “但你終究什么也沒做。”黑影的聲音透著譏諷:“做大事惜身,見小利忘命。”

  “或許吧。”

  蘇大為平靜道:“我只是知道,若坐那個位置,要負起大唐千千萬萬百姓,要負起無窮的責任。

  一個人,哪怕再強,也做不了所有事。

  真正的強,是能組織起許多人,能建立規則,讓天下人,都按這個規則辦事。”

  “你可以做到。”

  “或許可以,但我不想。”

  “為何?”

  “我不想活活累死,當皇帝是一種責任,它既不輕松,也不愉快,我想要的一切,以我現在的實力,不做皇帝,一樣能得到。

  我沒那么偉大,費心心血,把自己綁上‘獨夫’的位置,成為孤家寡人,然后日夜與百官勾心斗角,

  那樣沒意思。”

  蘇大為平靜看向黑影:“沒意思透了。”

  黑影突然暴怒起來:“這也不愿,那也不愿意,就只能按人家的規則,被人玩弄于股掌。現在為了救聶蘇,又把一切都搞砸了,洛陽也回不去了,回去了也會被李治治罪,有無數人想看你、想看我們的笑話。”

  “到我如今的境界,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啊。”

  蘇大為向著自己的影子,突然笑了。

  那黑影一怔,雙眼的位置閃爍著血芒,露出思索之色。

  “這十八年來,我從踏入修行路,先狂妄,后知天地之大,入軍又見這世間煉獄,生民之苦…見天地,見眾生,我都已經做到了。”

  蘇大為向著黑影正色道:“只要再見自己,就算踏出那最后一步,成為一品,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你是想…”

  “你應該察覺到的,你是我的分神,也是我的心魔,我這一路,為何放你出來?為何不再掩飾你的存在,就是因為,前十八年,我鎖住心猿意馬,見天地眾生,我見夠了。

  我想,換個活法。”

  見自己。

  黑影身上暴戾之氣瘋長。

  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燒。

  “哈哈哈,好好好,不愧是你啊,你不怕被我完全吞噬,永久迷失?”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是一體兩面。”

  蘇大為平靜到:“我壓了你十八年,如今,就換你嘗嘗這滋味。”

  “哈哈哈,那騰根之瞳還在這身體里蟄伏了十八年呢,若是被他聽到,不知做何想法。”

  “他不會有想法。”

  “他不會出來了。”

  黑影的眼中,閃過錯愕之色。

  下一刻,蘇大為雙臂張開。

  身上若有吸力。

  黑影猛地膨脹,化作一片黑色火焰,吸附上去。

  片刻之后,黑火融入蘇大為的體內。

  蘇大為張開雙眸,里面有比黑暗,更深邃冷酷的殺意。

  心底里兩個聲音,合成一個。

  “見過天地眾生,當見自己本來,這把刀,磨煉十八年,既出鞘,那便殺個痛快!”

  “所有碰聶蘇者,殺殺殺!”

  秦嶺深處,蜷縮身子的清風,沒來由打了個寒顫。

  他抬頭向一旁的張果看去。

  卻見自己的師父,一向深不可測,永遠妖異神秘的道人,臉上露出一抹驚異。

  張果扭頭,看向身后,喃喃自語:“我好像,放出一個了不得的怪物啊。”

  啪嗒!

  清風手里的枯枝落下,落到篝火里,旋即燃燒起來。

  “師父你說什么?”

  “我說不休息了,繼續趕路。”

  張果從大石上坐起身,走向青驢。

  先是查看一下聶蘇的情況,又施以數道禁制。

  然后回頭催促:“走吧。”

  “啊啊啊,我剛煮好的熱湯餅!”

  “留給客人吃吧。”

喀吱,喀吱  秦嶺如龍脊,隔絕南北。

  南面春暖花開。

  而北面卻終年積雪,冰寒刺骨。

  腳踩在齊膝深的積雪上,蘇大為沉默著,抬起頭。

  他看到,遠處有火光。

  這個時間,在這個地方,居然有火?

  這火,透著古怪。

  鼻子里,似乎嗅到食物的香氣。

  肚子一陣饑餓感傳來。

  他這才記起,從白天到現在,自己還水米未進。

  不知被一種什么樣的力量驅使。

  或者只是想看一看那火光里有什么。

  蘇大為踩著積雪,走上去。

  篝火并不很大。

  一堆枯枝在燃燒著,火焰大約半尺高,上面有一個木架,垂著一個陶釜,似乎正在煮著食物。

  陶釜里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

  幾個行腳僧人,正圍坐在篝火邊,閉目念經。

  聽到聲音,其中一僧扭頭向這邊看過來。

  這是一個中年僧人,滿面風霜之色。

  額頭上的皺紋,仿若刀削。

  高鼻深目,是西域胡種。

  這個年頭,大唐為天下之主,各國人都源源不斷涌入大唐,入長安,入洛陽。

  見到外國僧侶也正常。

  光是洛陽里,就有無數胡寺。

  有拜光明的,拜圣火的,拜什么的都有。

  蘇大為仔細看這幾個僧侶,除了那個西域胡僧,其余人倒是唐人。

  “客既來了,不妨來這里烤一烤火。”

  胡僧起身,向蘇大為雙手合什道:“既然遇見,皆是緣份。”

  大概是緣份二字觸動了蘇大為。

  又或者他確實感到疲憊饑餓。

  蘇大為點點頭,向著篝火走來。

  那幾個僧侶挪了挪位置,讓出一片空地給蘇大為。

  地上鋪著草墊蒲團,盤坐在上面,倒不覺得寒冷。

  僧侶們結束了禱告,互相攀談著。

  胡僧從行囊里取了張餅,雙手捧給蘇大為。

  “這荒山野嶺,想必還沒用膳,若不嫌棄,我這里有胡麻餅。”

  胡僧笑笑:“是從長安帶來的。”

  蘇大為看了一眼胡僧,接過對方的好意,隨口道:“沒請教法師法號。”

  “貧僧元照。”

  見蘇大為接過胡麻餅,他又從行囊里取出木碗,從篝火上的陶釜里舀了一碗熱湯遞給蘇大為。

  “謝了。”

  “我們也是行腳路過這里,居然有好心人在這里點了篝火,還煮了熱湯餅,人卻不見了。”

  元照笑道:“大概這一切都是佛祖安排的吧,因緣際會,莫不如此。”

  蘇大為看了看手里木碗中的熱湯餅,想了想將之放下。

  “幾位法師怎么會在這里出現?”

  “我們本來要去西域苦林寺傳解經書,不過,大概去不了的。”

  元照嘆了口氣。

  蘇大為輕咬一口胡麻餅。

  居然是長安胡麻子烤的餅。

  他家的餅與別家不同,用的油和火候都不一樣,哪怕冷硬了也是脆的,一口便能吃出來。

  蘇大為輕嚼著餅,看向元照,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我們…聽到洛陽那邊的消息,洛陽出了大事。”

  元照面上露出悲憫之色。

  篝火旁另一名僧人,面色愁苦道:“我們律宗首座,周秀法師,被人殺了。”

  蘇大為心中微震。

  “宗門已經發出法旨,所有僧眾都要回轉。”

  “回轉,做什么?是報仇嗎?”

  蘇大為輕聲問。

  元照眼中流露出復雜的情緒,一時沉默不語。

  其余和尚似是感染到那種悲痛情緒,一時俱不開口。

  直到一僧多看蘇大為兩眼,忽然狐疑道:“客是從何處來?為何獨自一人,不見帶行囊?”

  這一聲,立刻引起其余僧侶的警惕。

  元照看向蘇大為,臉上先是驚,后是疑,接著霍然站起,指著蘇大為:“你…”

  蘇大為屈指一彈。

  元照大叫一聲,仰天便倒。

  其余僧眾反應不同,有的大叫跳起,有的面露驚駭。

  有的轉身摸戒刀。

  “他,就是他…”

  “傳信通知宗門,我們找到殺周秀法師的人!”

  “快…”

  “取刀殺了他!”

  聲音未落,蘇大為左手一揮。

嗖嗖嗖  數縷勁風飛出。

  只聽一片慘叫,所有僧人,一齊打翻在地。

  四下為之一寂。

  荒山雪嶺,隱隱聽到孤狼之聲,從遠處傳來。

  抬頭看天,一輪明月不知何時懸于天上。

  清冷至極。

  蘇大為緩緩起身,雙手合什,向著眾僧一拜,爾后轉身,大步離開。

  雪地上,一人足印,綿延向遠方。

  篝火發出噼啪響聲。

  火焰漸漸微弱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一聲呻吟聲。

  元照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

  他先是甩了甩腦袋,驚疑不定的伸手摸了摸額頭。

  眉心中,一道紅痕,像是被石子擊中。

  好在并不致命。

  再看身邊僧侶,那些僧眾,每人眉心一個血洞,尸身早已涼透了。

  “惡賊,惡賊”

  “啊”

  元照向天發出如狼一般悲痛的呼號。

  “洛陽二百三十八寺,長安五百六十三寺,所有寺中方丈,法師,皆已同意,擊殺蘇大為,為我佛門,除此佛敵。”

  清香之中,有一個聲音若有若無的發出。

  聲音含混著一股悲憫之意,似有極大的怨念。

  “法師,真的要除蘇大為嗎?此人修為通天…”

  “修為越高,對我佛門的危害就越大,白馬寺他說屠就屠了,又殺了周秀,還殺了許多法師、僧眾,此人不除,我佛門還有以后嗎?”

  “眾寺方丈一致同意,傳檄天下,將蘇大為定為佛敵。他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集天下沙門之力,難道還殺不死他?”

  “可是…此人必畢是大唐的開國縣公。”

  “若在洛陽、長安,他自是開國縣公,可是他現在不是不在了嗎?”

  一僧冷笑:“他既無視唐律,無視法紀,殺人屠寺,又棄官而去,就算是圣人,想必也對他不滿吧?”

  “我們殺了他,只怕圣人還會高興呢。”

  “此人是佛敵,所有沙門都要以除去此人為己任。”

  一僧悠然道:“必要的時候,是否可以以蘇大為的家人做質?我聽聞,他家中還有一個老娘,還有不少親朋吧?”

  “這…會不會太過了些?”

  “有什么過不過的,他殺四圣僧,殺白馬寺方丈,殺周秀法師時,都沒考慮是否過了,我們又何必考慮?”

  “有道是罪不及家人…”

  “呵,他屠白馬寺全寺的時候,何曾為家人考慮過?我佛慈悲,也須有金剛手段,屠魔神通,既是對敵,何須講什么規矩道義。”

  “法師所言…甚為有禮。”

  “那就這么辦吧?”

  “不過,蘇大為的朋友,其中不少是高官貴種,只怕…”

  “那些人咱們不去動,抓他一個老娘,應該沒什么難度吧?”

  “那,這就去做吧。”

  “記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除除蘇大為,如此,我佛門才能重得清凈。”

  “善哉。”

  蘇大為停住腳步。

  從半山腰向下看去。

  天邊已經朦朦發亮。

  遠處起伏的山巒線,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可以清晰的察覺到,張果的氣息正是向著漢中遁去。

  速度越來越快。

  這個賊道士。

  蘇大為冷笑,眼中浮起一股戾氣。

  但是他沒急著使出神通去追趕。

  因為眼前,不知何時多出一些僧人。

  他們通體雪白,不知是積雪還是僧衣,也不知在此處停留了多久。

  突然從地下鉆出來。

  攔住去路。

  “我佛慈悲,敢問是開國縣公嗎?”

  蘇在為沉默一瞬,問:“你們要做什么?”

  “既不否認,想必就是了。”

  為首僧人,身材高大,手提一柄月牙禪杖,一笑,露出滿口白牙,笑容透著少年人的天真純善。

  “我們是在秦嶺修行的苦行僧,持阿羅漢戒,今受法旨,特在此等候開國縣公。”

  蘇大為眼眸微微撩起:“要帶我回洛陽?”

  “否。”

  那僧人提起禪杖,輕輕一振。

撲棱棱  月牙鏟上的金環,發出清越響聲。

  “我佛有令,誅殺佛敵。”

  “縣公,請賜教。”

  月牙禪杖一個旋轉,漫天飛雪。

  地上的積雪仿佛隨之起舞,化作一柄巨大刀輪,向著蘇大為當頭落下。

  四面八方,不知何時鉆出許多僧眾。

  這些僧人衣衫破爛,但身上神氣完足,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

  苦行僧?

  聽聞天竺爛陀寺有一支僧團,便是苦修苦行,以磨煉身體意志,來獲得開悟,以達彼岸。

  眼前這支僧眾,不知是何關系。

  這些念頭,在蘇大為腦中一閃而過。

  他屈指一彈。

  一道電光自指尖劃出。

  將僧人禪杖劈粉。

  那僧人怒吼一聲,張開雙臂,向著蘇大為猛撲上來。

  雙臂一合,似怒拔楊柳一般。

  雙臂有千百斤力氣。

  死死扣住敵人,仰天怒吼:“我抓住他了,諸師兄,快殺了他,殺了他!”

  “殺佛敵!!”

  “殺殺殺!!”

  雖然喊殺,但四周僧眾,仍有片刻猶豫。

  若是神通打下,只怕敵我不分,將僧人連同蘇大為一齊轟成肉泥。

  “別再猶豫了,我愿舍身飼虎,各師兄快用神通!”

  抱住蘇大為的僧人怒吼。

  然而下一刻,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懷里抱住的,哪里是什么開國縣公蘇大為,分明是一個怪物。

  黑騰騰的煞氣,戾氣,自蘇大為身上涌出。

  仿佛黑色火焰,焚燒一切。

  “啊!”

  僧人慘叫一聲,不由自主向后飛退。

  那黑火燒過的地方,皮開肉綻。

  但這火焰詭異得沒有一絲溫度。

  相反,把一切溫度都吸噬干凈。

  皮肉被它舔到,立刻失去知覺,從骨骼上簌簌剝落。

  “怪…怪物!”

  蘇大為雙眼血紅。

  五官在黑色戾氣下,看不分明。

  只有冷酷的聲音傳出。

  “所有擋我者,殺。”

  黑色電弧,以蘇大為為中心,向四周橫掃。

  “不好!”

  “眾法師快用神通!”

  有人大吼著。

  禪杖頓地。

  佛珠迎風飛舞。

  持缽者大聲敲缽。

  還有金響起。

  僧團中各種法器神通齊出。

  一時梵音禪唱,龍象起舞。

  天降蓮花。

  地涌金泉。

  無數尊阿羅漢幻像,自僧團上空浮現。

  呈金剛怒目之象。

  “除魔衛道!”

  “鎮壓佛敵”

  耳聽佛音怒喝。

  一聲巨響。

  一輪黑電劃過,橫掃八方。

  下一刻,所有阿羅漢一齊炸碎。

  地上眾僧侶面上流露驚愕、恐懼、震驚、難以置信、悔恨,種種怨念,不一而足。

  下一刻,所有僧眾身體一齊炸碎。

  雪白的山巒,為之染赤。

  蘇大為眼中仿佛沒看見這些僧侶尸骸,邁步繼續向前。

  “佛敵!佛敵!”

  “你殺我僧眾,必遭天下人唾棄!”

  “你這是與天下人為敵!”

  先前舞月牙禪杖的僧人,只剩上半身,在雪地里掙扎爬行。

  一時竟未死。

  在他斷肢之后,拖現一條長長血路。

  他不顧斷體之痛,向著蘇大為的背影發出惡毒的詛咒咒罵。

  蘇大為的身形微微一頓。

  “與天下為敵,又何妨?”

  “你…”

  僧人臉上露出驚愕之色。

  下一刻,勁風吹過。

  天邊亮起魚肚白色。

  有光芒自云層中透下,灑落在山巒縫隙中。

  雜草叢生堆里,隱見斷體殘肢。

  有野狼正在各草叢雪堆里,大塊朵頤。

  它們已經餓了很久了,難得遇到一頓從天而降的美食。

  一時吃得滿嘴是血,從喉嚨里發出興奮的呼嚕聲。

啪哧啪哧  急促的腳步突然傳來。

  這引起頭狼的警惕。

  它從地上抬起頭。

  被血漬染紅的大嘴揚起,向著前方嗅了嗅。

  狼瞳中亮起碧幽幽的光芒。

  頭狼叫了一聲,露出雪白的獠牙。

  有敵人。

  從那個方向,有無數僧侶手提戒刀、禪杖,快步奔來。

  “法師!”

  “法師!!”

  “都死了,他們都死了,一定是被蘇大為殺的!”

  “啊啊啊,該死的畜牲!!惡賊!!”

  為首僧人,手中戒刀一卷,一道刀氣揮出,頭狼只發出嗚地一聲悲鳴,瞬時被斬為兩段。

  血乎乎的肚腸,熱氣騰騰涌了一地。

  其余的狼見到頭狼被殺,發出慘烈嘶吼。

  向著殺人的僧人狂奔過來。

  狼群等級森嚴,而且睚眥必報。

  頭狼被殺,其余狼皆以為頭狼報仇為己任。

  只是不等那些狼沖到近前,僧人已經舞起戒刀,如在雪中刮起一道龍卷。

  刀法看似混亂,實則殺氣騰騰。

  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狼群便被屠戳一空。

  “師弟的瘋魔刀,又精進了。”

  “我只恨不能親手斬殺蘇大為!”

  “會有機會的…”

  僧人沉默片刻道:“先將眾法師尸骨收斂吧,蘇大為,他跑不了。”

咚咚咚  數通鼓畢。

  神都洛陽,結束了一天的喧囂,進入黑夜。

  右相府,李敬玄盤膝端坐,聽得琴姬叮叮咚咚的彈奏著琴音。

  不知為何,他今日竟有些心緒不寧。

  “右相。”

  嚴守鏡輕輕拈香的手停頓。

  比女人更柔媚的修長雙眸,抬看向李敬玄:“右相你…”

  他向著右相衣襟下擺指了指。

  那里,支棱起來了。

  李敬玄張開眼睛,先是一怔,繼爾撫膝笑道:“聽琴忘乎所已,一時失態。”

  “是我唐突了。”

  嚴守鏡站起身告辭:“現在應是右相日理萬姬,守鏡告辭…”

  “你啊你,總是這么知情識趣。”

  李敬玄失笑道:“若是愿意,留下來也是可以的。”

  “不了不了。”

  嚴守鏡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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