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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封賞

  李治目光落到李義府身上,玉如意虛抬,示意他說下去。

  李義府微微一笑,向蘇大為的方向撫須道:“我聽說蘇都督在從軍前,為長安縣不良帥,破大案無數,在京城和大理寺都頗有名望。

  既然如此,何不讓蘇都督自己來查這件案子。

  以蘇都督的手段,必能查出真兇。”

  這番話說得,許敬宗眼睛一瞇。

  而上官儀則是直接出言反對道:“此案他既是當事者,循例應該回避。”

  “非也,所謂外舉不避親,內舉不避仇,蘇都督本身就是神探,破此等案子,豈不易如反掌?難道西臺侍郎你懷疑蘇都督會徇私舞弊不成?”

  李義府陰陰一笑,將上官儀的話給堵上。

  郝處俊此時開口道:“令事主自行審案,我大唐從未有此例。”

  “既然蘇都督本身便斷案如神,此事交由他來處理,又有何不可?”

  一聲清越的玉如意敲擊聲,打斷了幾人的爭論。

  李義府等人一齊向李治欠身,表示聽從李治的安排。

  李治的目光從李義府、上官儀和郝處俊等人的臉上幽幽的掃過,最后落到許敬宗的身上。

  “右仆射不知如何看?”

  許敬宗顫巍巍的站起身,向李治拱手道:“回陛下,令案中人來審自己的案子,此例確實未有過。”

  這話一說,上官儀兩眼微微一張,里面透出一抹精芒。

  郝處俊則是眉頭一皺,心知許敬宗絕不會這般好說話。

  果然,下一刻,許敬宗話鋒一轉道:“中書令說的,亦有道理…然若蘇都督確有破案之能力,令他來審理,也無不可。”

  這話說了好像兩不相幫,兩邊和稀泥。

  上官儀的眼睛微瞇,與郝處俊暗中交換一個眼神。

  兩人同時在心中暗罵一聲:老狐貍。

  李義府則是在一旁雙手合于腹前,面帶若有若無的微笑,大有寵辱不驚之態。

  許敬宗與他合作了這么久,看似兩不相幫,實則是精妙無比的配合。

  眼神掃處,只見頭發雪白的許敬宗,顫巍巍的抖了抖大袖,雙手合扣在一起,向李治拱手道:“老臣認為,中書令和西臺侍郎都有道理,用或不用,皆憑圣裁。”

  皮球又踢回到李治的身上。

  李治為這事,也是頗為頭痛。

  大唐朝政千頭萬緒,不知多少要操心的事。

  他也沒那么精力一一去圣裁,只能抓大放小。

  而蘇大為的身份特殊,他被刺在大唐朝堂來說,只是一件小事。

  但對李治的威信,還有軍功貴族們來說,卻是一件大事。

  交給大理寺審理,也確實不放心。

  心念轉了幾轉,李治終于點頭道:“此案特殊,朕意已決,就交由蘇大為親自去抓,可命大理寺和長安、萬年兩縣全力配合,有不從者,可報與朕知。”

  得了,自己的案子自己審吧。

  蘇大為頗為無奈的走出來,向李治抱拳道:“臣領命。”

  “對了,限期破案。”

  李治不放心又加了一句:“你需要多久時間?”

  蘇大為聞言,有些愕然的抬頭看向李治。

  皇帝陛下,還能不能更無恥了。

  我自己破自己被刺案,還得來個限期破案。

  限期破案的意思是,如果超期沒偵破,那是要受罰的。

  還能不能講理了。

  蘇大為一臉懵逼。

  就見李義府抱拳道:“臣聽說蘇都督在任不良帥時,曾破過安定思公主的案子,并且數個時辰便破案,當真是斷案如神,今次的案子,想必蘇都督也不在話下。”

  陰險!

  簡直陰險到極點。

  你特么個老陰人!

  蘇大為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忙抱拳道:“陛下,臣久在百濟,數年未回長安,如今查案,只覺得千頭萬緒,一時不知從何入手,懇請陛下讓中書令與臣配合,提供一切便利。

  如有中書令相助,臣愿三日破案。”

  這話說出來,李義府的微笑瞬時一僵。

  而上官儀和郝處俊則是看向蘇大為,眼睛一亮。

  這位蘇都督,是個妙人啊。

  李義府目光看向許敬宗,再投向李治,忙抱拳道:“陛下,微臣…”

  “朕準了!”

  李治玉如意一抬,痛快答應。

  做為一代雄主,他最喜歡的,便是看著下面的臣子相互挑刺。

  看熱鬧不嫌事大。

  維持斗而不破的平衡局面,皇帝君中平衡,方為上策。

  若下面的官吏一團和氣,李治便要開始犯嘀咕了。

  李義府和蘇大為都與武媚娘過從甚密。

  他兩人有點摩擦內斗,是李治所愿意看到的。

  不等李義府開口,蘇大為鄭重抱拳:“臣領旨。”

  把這事給錘實了。

  李義府,你特么不是想陰老子嗎?

  很好,現在大家栓一根繩子上,限期破案,那就限期破案。

  反正若案子沒破,你特么也跑不了。

  最多大家一起藥丸。

  蘇大為笑吟吟的看向李義府。

  卻見這位中書令大人,臉色一黑。

  再也笑不出來了。

  蘇大為的眼角余光看到李思文在一旁,居然罕見的嘴角挑了挑,像是忍住了笑。

  “對了,關于蘇大為在百濟所立戰功,封賞之事…”

  李治玉如意在桌案上輕輕敲了敲:“現在也一并定下來吧。”

  這話說出來,許敬宗、李義府和上官儀、郝處俊誰也沒有先開口。

  都是官場老狐貍,這事還沒摸準李治的意思,自然無人先出頭。

  就算李義府方才話里有給蘇大為挖坑的意思,那也是摸準了李治的脾氣,知道李治希望看到這些。

  但是涉及軍功封賞,那便有些敏感了。

  究竟李治是想提拔蘇大為,還是壓一壓?

  蘇大為算是武媚娘的人。

  陛下一直對武皇后身邊的人,可是看得很緊啊。

  都是人精,不用說話,光是憑眼神和氣息,都能猜到彼此心里想些什么。

  殿內一時安靜。

  李治左右看了看,用玉如意輕輕敲擊著案幾:“怎么,對蘇大為的軍功和封賞,幾位卿家沒有章程嗎?”

  依舊是一片沉默。

  李治的臉上露出不悅之色,玉如意抬起,在四位臣子頭上一一劃過,最后落到許敬宗身上:“右仆射,你說說吧。”

  居然第一個就把城府最深的許敬宗給挑了出來。

  這個人選也很有意思,如果挑李義府,那就明顯是支持打壓蘇大為。

  若是選上官儀或郝處俊發問,這兩人都是直臣,至少不會抹了蘇大為的功勞。

  但是許敬宗…

  看似許敬宗比較中立,但他其實也和武皇后走得比較近。

  按理說他應該是希望蘇大為升遷的。

  但關鍵是,他與李義府,又同屬一黨。

  原本是簡單的問題,到這里,似乎變得有些復雜起來。

  上官儀和郝處俊看向許敬宗時,眼里閃過一抹嘲諷。

  明顯這兩人與許敬宗、李義府是敵對之勢。

  眼下看到這個難題被拋給了許敬宗,心里多少有些幸災樂禍。

  “右仆射,如何,有章程了嗎?”

  李治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開口問。

  許敬宗顫巍巍的,雙手抖了抖衣袖,遙向李治行禮道:“回陛下,恩出于上,這是天子的恩德,臣不敢言。”

  老狐貍!

  在場所有人,同時在心里罵了一聲。

  李治拂然不悅道:“右仆射,朕現在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并非是決斷。”

  許敬宗微瞇的雙眼撩開一線,里面精芒一閃,旋即又小心的收起,向李治越發恭敬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陛下問起,以老臣所見…”

  他的視線忽然投到站立在一旁的李思文身上。

  “蘇都督既然是因軍功封賞,何不問一下李侍郎,畢竟罰過賞功,皆為兵部之責。”

  好嘛,這皮球,還是被他踢出去了。

  就算是李治,一時也拿許敬宗沒辦法。

  這個年逾七旬的老臣,早就把為官之道,錘煉得爐火純青。

  李治的目光落在李思文身上:“李侍郎,你有何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現在落在李思文的身上。

  剛才還像是吃瓜群眾一樣看戲的李思文,不得不站出來,向李治拱手道:“回陛下,兵部記錄,蘇大為在百濟提供情報,此為一功。

  代都督鎮住熊津都督府,此為一功。

  此后偷襲買召忽城,為我軍搶到糧草,此為一功。

  擊敗扶余豐的叛軍,并擒獲扶余豐等叛軍首領,此為一功。

  白江口與劉仁軌等大破倭軍,此為一功。

  在高句麗戰場上,以水淹之計殲滅八萬高句麗軍,此為一功。”

  聽著蘇大為這些功勛,李治微微點頭。

  就連上官儀和郝處俊、李義府、許敬宗等四臣,看蘇大為的眼神里,也露出一絲敬意。

  此時大唐立國四十余年。

  仍然是以開拓,以軍功至上。

  蘇大為所立軍功,明明白白。

  哪怕是對他有所嫉恨的人,也挑不出一絲錯處。

  憑借這些功牢,就算是連升數級,也是理所應當。

  殿角的香爐香氣裊裊。

  李治的眼神有些深遠。

  令下面的臣子,無法捉摸這位天可汗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么李思文,你覺得,以蘇大為這些功勞,應該得到什么樣的封賞?”

  “回陛下,按律,可擢升為忠武將軍,賜爵,開國伯。”

  此話出來,整個紫宸殿,忽然安靜。

  蘇大為在去百濟之前,最高的品級為為都察寺卿,乃是從四品下。

  二為中府折沖府都尉,也是從四品下。

  之后雖在百濟任過熊津都督,正三品。

  但那是戰時緊急任命。

  就如大總管一職一樣,戰畢即收回。

  所以蘇大為現在的官職,是從四品下,以此為起點。

  忠武將軍,是武將散官,品秩為正四品下。

  封爵開國伯,也是正四品下。

  若再加勛,正四品下的勛為上輕車都尉。

  這也意味著,蘇大為以從四品下,跨過從四品下,從四品上,一直來到正四品下。

  連升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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