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的好,當你已經答應對方一個苛刻條件,那么更苛刻的,也只有接受。
雪子和伏見鳥取現在就是面臨這種情況。
契約已經定下了。
而蘇大為也說了“如果”知道孵化圣卵的辦法,就會與神道分享。
還能怎么辦?
只能拿這些回去交差了。
至少,有了這份協議,暫時神道是安全了,不用擔心唐軍繼續追殺下去。
坦白講,隨著時間過去,唐軍在倭島上的控制力會越來越強。
神道教與數十萬倭人農戶作對,想想也不可能持續下去。
先生存,再考慮別的吧。
伏見鳥取與雪子悄然對視一眼,彼此眼里傳遞的都是同樣的訊息。
“那就暫且這樣吧,希望蘇都督能信守承諾,令倭島上的唐軍和仆從軍,停止繼續追討我們。”
“這一點你放心,我向來言出必行。”
蘇大為點點頭,看到雪子欲言又止的樣子,奇怪道:“你還有什么事?”
“那個…可否把我的使魔還給我?”
雪子向蘇大為桌案上的幻天狐指了一下。
蘇大為低頭看了一眼,笑道:“這小東西我也挺喜歡的,就暫且留在這里,陪我家聶蘇玩幾天。”
“你…”
雪子臉上的笑容一僵:“蘇都督,你這是何意?”
“啊,非要我說直白一點?”
蘇大為輕撫著幻天狐柔軟的白肚皮,淡淡道:“這東西妄圖襲擊我,現在被我抓住,那它就是我的戰利品,怎么,輸掉的東西,還想拿回去?”
“可是協議…”
“協議是在之前還是之后訂下的?何況就算有協議,主動向我襲擊,還想能回去?”
蘇大為冷笑一聲:“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
這擺明了就是雁過拔毛,本都督看上的東西不要想討回去了。
雪子兩眼微微泛紅。
這幻天狐她伺養了許久,好不容易才達到心意相通。
結果蘇大為居然就這么奪走了。
心里說不恨是假的。
但是恨又有什么用,形勢比人強。
動手又打不過。
比背后的實力,現在還求著人家放神道教一馬,實在是沒什么講價的資格。
心里在滴血的雪子,不得不強顏歡笑,向蘇大為強笑了一下:“既然都督喜歡,那就讓它陪在都督身邊吧,只希望蘇都督能善待它。”
“我會的。”
雪子看向桌案上的幻天狐,只見它歪著毛茸茸的小腦袋,偏頭看向自己。
狹長的獸眸里水汪汪的,寫滿了委屈。
“唉,你我緣份已盡,今后好好侍奉在蘇都督身邊吧。”
說著,從袖子里取出一張繪了六芒星圖的符紙。
“這是我與幻天狐當時訂下的契約,只要燒掉,它便是自由的了,不再是我的使魔…蘇都督可自取。”
說完,雪子眼里閃過一抹冷芒,手指一晃,那張符紙在她指尖燃燒,化作一團火焰,轉瞬消失。
幻天狐的身子一抽,眉心處隱隱見到符紋光芒一閃。
小狐貍全身的毛發豎起,復又平服下去。
蘇大為能察覺到,之前幻天狐與雪子之間,隱隱有一種牽絆的線,在這一刻被斬斷了。
線斷了,意味著幻天狐不再是巫女的使魔。
它自由了。
自由也意味著失去控制。
雪子在一這刻,終于沒忍住,暗里給蘇大為挖了一個坑。
她當時收服幻天狐時,付出無數的心血代價。
自由狀態下的幻天狐,有著不亞于人類的狡詐,以及對自由渴望的天性,它是不會輕易屈服于人類的。
巫女雪子希望看到幻天狐從蘇大為手上逃走的畫面。
自己得不到,也不希望對方得到。
但很可惜,幻天狐才一個翻滾立起。
蘇大為肩膀上的紅色小畢方張開雙翅,從嘴里出一聲威脅性的鳴叫:“呱!”
小狼狐瞬間肚皮一塌,乖乖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圣卵里出來的這只小紅鳥,并不是尋常的詭異,而是一種未記載于《百詭夜行錄》之上的奇怪生物。
似乎天性對詭異有著壓制。
見到這一幕,雪子和伏見鳥取兩人都是呆了一下。
看向小紅鳥的眼神,透出羨慕、渴望、貪戀和遺憾,各種復雜的情緒。
最終,雪子拉著伏見鳥取向蘇大為微微鞠躬:“蘇都督,既然協議定下,我等先回九州了,希望來日,有機會再與蘇都督見面。”
“呵呵,好啊。”
蘇大為微笑點頭,一副黃鼠狼偷到雞的得意,看得伏見鳥取的臉頰直抽搐,差點沒繃住情緒。
好不容易才按下心頭的憋屈與怒火,轉身正要離開。
蘇大為又加了一句:“對了,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你們還得給我送幾枚妖卵過來。”
剛剛轉身的雪子一個趄趔。
伏見鳥取回頭,眼瞳放大,一臉絕望:“蘇都督你不要逼人太甚!”
“不逼人不逼人,我這人一向是很講道理,協議里不是提到共享孵化圣卵的辦法,可是我手里這枚已經破殼出來了,不再給我幾枚卵過來,讓我研究,怎么能找出孵化之法?”
“你…”
雪子一拉臉色鐵青的伏見鳥取,頭也不回地走掉。
那速度,跟逃走一樣。
“一枚,再多也沒有了。”
遠遠傳來雪子含恨的話。
蘇大為,嘴角微微一翹,笑得十分開心。
聶蘇在一旁這時才得空抽回自己的手,掩口輕笑道:“阿兄,你剛才把那兩人欺負慘了,我看他們好像都快哭了。”
“怎么會,我這人綽號誠實可靠小郎君,做生意童叟無欺。”
聶蘇笑得彎下腰,很是辛苦的忍住:“阿兄,就沒見你這樣的人,把人算計得死死的。”
“阿彌這人,向來是做得一手好生意。”
外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接著是帳簾一掀,高大龍從外面走進來。
大唐龍朔三年(公元663),春三月。
李勣攻占新城(今遼寧撫順北高爾山城),留契苾何力守城。
完成這一壯舉,比原本歷史上要提前了四年。
此時,高句麗集齊十五萬大軍駐扎遼水,沿岸布防。
還有數萬靺鞨兵據守南蘇城。
契苾何力指揮唐軍攻擊,擊敗敵軍,斬首一萬多級,乘勝攻占七座城。
于是率軍返回與李勣匯合,一起攻占辱夷、大行兩座城,攻克扶余。
李勣攻下高句麗十六座城。
泉男建派兵攻擊唐軍龐同善、高侃在新城的軍營,被唐軍援兵,薛仁貴率軍擊破。
薛仁貴此前一直在天山南疆作戰。
大唐龍朔元年,一向與唐友好的回紇首領婆閏死,繼位的比粟轉而與唐為敵。
李治詔右屯衛大將軍鄭仁泰為主將,薛仁貴為副將,領兵赴天山擊九姓鐵勒。
臨行,李治特在內殿賜宴,在席間對薛仁貴說:“古代有善于射箭的人,能穿透七層鎧甲,你射五層看看。”薛仁貴應命,置甲取弓箭射去,只聽弓弦響過,箭已穿五甲而過。李治大吃一驚,當即命人取堅甲賞賜薛仁貴。
鄭仁泰、薛仁貴率軍赴天山后,九姓鐵勒擁眾十余萬相拒,并令驍勇騎士數十人前來挑戰。
薛仁貴臨陣,以蘇大為所贈神弓,連發三箭,隔八百余步射死三人。
一時鐵勒軍心動搖,軍陣大潰。
薛仁貴乘勢揮軍掩殺,大敗九姓鐵勒,并坑殺降卒。
接著,薛仁貴又越過磧北追擊鐵勒敗軍,擒其葉護兄弟三人。
薛仁貴收兵后,軍中傳唱說:“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
從此,九姓鐵勒衰敗,不再為邊患。
而正是通過此一戰,薛仁貴一舉洗涮之前征高句麗不利的恥辱,得到李治的調令,命其率軍火速增援遼東戰場。
此時,在遼東廣袤的黑土地上,大唐與高句麗的戰爭,已經進入最關鍵時刻。
高侃進軍到金山,即后世遼寧昌圖西。
與高句麗數戰不利。
關鍵時刻,又是薛仁貴率軍橫擊,大破高句麗軍,斬首五萬余級。
攻占南蘇。
即后世遼寧撫順東蘇子河與渾河交流處。
并占據木底、蒼巖等二城,與泉男生的仆從軍匯合。
此后,高句麗聚兵再戰。
被薛仁貴率三千人大破之。
薛仁貴此次殺高句麗,簡直是殺瘋了。
好像要把郁積了十數年的怨氣,一股發泄出來。
此戰殲敵盈萬,并攻占扶余城(后世遼寧四平)。
扶余川中四十余城聽及薛仁貴到來,懾于其威名,皆望風歸降。
平壤城中的泉男建大驚失色,拚命搜刮,再起兵五萬救扶余城。
結果在薛賀水(又稱薩賀水,后世丹東西南趙家溝河)與李勣軍遭遇。
連薛仁貴都打不過,遇到老辣的李勣,高句麗人死得更快。
一戰之后,高句麗援軍盡沒。
唐軍斬獲不可勝數,乘勝攻占大行城(后世遼寧丹東西南娘娘城)。
就在此時,一個消息震驚四方。
一直在百濟境內,與高句麗隔河對峙,沉寂了數月的蘇大為軍,擊破高句麗軍,揮師直進,包圍高句麗都城平壤。
此一戰,蘇大為一舉殲滅高句麗八萬守軍。
率領三萬倭國仆從,一萬余新羅精銳,再加新晉新羅王金法敏派出的兩萬仆從軍,共計六萬大軍,兵臨平壤城下。
一時間,整個遼東戰場陷入空前的死寂。
無論敵我雙方,都嗅到了高句麗末日的氣息。
蘇大為這一戰打得太狠了,八萬高句麗軍,幾無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