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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伏擊戰

  天色漸沉,一支唐軍在草原中,魚貫而行。

  “將軍,天快黑了,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一名胡人將領打馬來到崔器身邊,向他小心翼翼的問。

  他們這支軍隊,成份頗為復雜,除了一部份精銳唐軍,其實大部份都是召集各部落的仆從軍。

  至于哪來的部落?

  那自然是被唐軍打服了的部落。

  金山南面,最大的部落是西突厥下屬的木昆部,有數萬之眾。

  不過在蘇大為的計劃下,唐軍先開始,并沒有碰這木昆部,而是在外圍,仿佛魚群一樣游曳,不斷吞吃那些小部落。

  短短數日,唐軍通過攻打、收降,還有征召小部落仆從,已經有上萬之眾。

  像現在,崔器帶的這一軍,便有一百六十余名唐軍,以及,三千胡人仆從軍。

  這在后世看來,實在有些夸張,核心唐軍如此之少,怎么可能懾服這些胡人?

  但,這是盛唐。

  以大唐的國力聲望,威臨四方,皇帝稱天可汗,帝國稱巨唐。

  就是有這么大的威力。

  像蘇大為這種,只能算是基本操作。

  當年王玄策出使中天竺,使團的人中伏團滅,他僅以身免。

  結果王玄策一個人跑去借了吐蕃和勃尼仆從兵,轉身就把中天竺給滅了。

  那時的王玄策別說唐軍,整支部落全是蕃軍仆從,照樣玩得風生水起。

  這一切,便是盛唐帝國的國力在背后,替他做背書。

  “不急。”

  崔器話不多,說話時聲音比常人緩慢,這讓他顯得極其慎重。

  胡將順著他的目光,向前方看了看,除了漸漸下沉的夕陽,什么也沒看到。

  “將軍…”

  崔器忽然抬手,制止了胡將的說話。

  身邊親兵們疑惑不解的看向崔器。

  過了片刻,只見崔器的手指向前方,緩緩道:“你們看。”

  順著他的手指,地平線處,落日徐徐。

  在落日紅心中,隱隱看到一群大鳥飛起。

  “將軍?”

  “鳥群這個時候不會這樣飛,要么是去河邊,要么就在林子里,現在那邊出現驚鳥…”

  崔器的話沒說完,身邊的親兵已經習慣性的伸手抽出橫刀。

  一名親兵厲聲道:“前方有敵人,準備接戰。”

  “準備披甲!”

  “檢查武器。”

  一聲聲命令從親兵嘴里喊出去。

  他們都是跟隨崔器許久的,很了解崔器的做戰方式。

  等他們把命令下達,崔器一句話才說完,可見他說話有多慢。

  一支軍隊里,除了橫刀和弓箭是隨身佩著的,一些衣甲和重武器,都是放在馬車上,只有作戰前,才會把衣甲穿戴上。

  一副衣甲,如果是鐵甲,至少三十斤上下。

  皮甲下來也有十來斤。

  最輕的是布甲。

  說是著甲,其實也是核心的一百余唐軍才有甲,剩下那些胡人仆從只有干瞪眼,羨慕的份。

  大約二十分鐘后,崔器身邊唐軍方才將甲衣穿戴齊整。

  到這個時候,終于可以看清,前方地平線騰起的大股煙塵。

  胡將先前先頭還有幾分不信,到這時,臉色不由變了。

  “準備迎敵!”

  “敵人來了!”

  “是木昆部還是?”

  “是不是處密部?”

  恐慌在蔓延。

  三千人雖然不算少,但這些胡人仆從都是從各部落征召收服來的,這也導致令行不一。

  各部落有各部落的習慣,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打順風仗時行,一但遇到攻堅戰,就容易出問題。

  還好此前,唐軍挑的都是小部落。

  但幾天下來,附近的小部落已經被掃蕩一空,再擴張下去,難免就會與真正的硬骨頭磕到一塊。

  現在這個時候,從那個方向來的軍馬,無疑便是硬骨頭。

  不可能是小部落,附近哪還有小部落。

  最大可能是木昆部。

  一想到這里,那些仆從的胡人們眼里便閃過驚駭和憂懼。

  崔器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并沒有任何擔憂。

  這幾天連番激戰,吞并的雖是小部落,卻也極大的增強了他的信心。

  “傳我命令。”

  他緩緩的道:“敵人過來應該還有小半個時辰,我們現在看不清他們,他們同樣也看不清我們,所以…”

  聽著崔器的聲音,身邊的親兵一個個大聲應喏,拍馬驅使著那些胡人仆從,去做最后的臨戰準備。

  夕陽投下的光芒,如火紅的烈焰,吞吐著整個大地。

  半個時辰后,草原的表靜突然被打破。

隆隆隆  千軍萬馬疾馳而過,迅如奔雷。

  金山南面,最強大的就是木昆部。

  有控弦之士三萬。

  最近幾日木昆部接到各種混亂的情報,有人說是唐軍打過來了,也有的說是部落之間的撕殺。

  這讓木昆部的酋長十分疑惑。

  因此,他根據情報,派出數千騎,向四方打探消息。

  眼下這支軍馬,便是木昆部的偵騎之一。

  共計兩千騎。

  領軍為木昆部酋長之子,那咄畢。

  “俟斤,前面有人!”

  那咄畢身邊,一名眼尖的射雕手看到前的情況,向那咄畢大聲示警。

  那咄畢大聲道:“派幾個人出去,摸摸他們的底。”

  “是。”

  射雕手急催戰馬,沖出隊列。

  在他身后,又有十幾騎跟著奔出。

  而那咄畢則大聲喝斥,放慢馬速。

  兩千騎隨著他也漸漸慢下來。

  木昆部是大部落,下面的騎兵也遠比那些數百人上千人的小部落要正規,平日不光是配合圍獵,也有許多軍事活動。

  要說起來,似木昆部落的騎兵,才算是西突厥的正規軍,小部落那些牧民,最多算是預備役。

  雙方的戰力,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不多時,派出去的偵騎有一人急馳回來,在馬上向那咄畢大聲道:“俟斤,他們是處密部的人。”

  “處密部的人怎么在這里?”

  那咄畢有些驚訝,卻也放下了警惕,揮揮手,大軍向著前方那伙秘密部的牧民馳去。

  距離近了,已經可以看清,這伙處密部的牧民有一百余人。

  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除了手里的弓和馬,似乎什么都沒有了,像是被洗劫過一樣。

  偵騎在一旁補充道:“俟斤,他們說被一伙人偷襲了部落,他們是趁亂跑出來的。”

  “是什么人干的?”

  那咄畢暗暗心驚。

  處密部,雖然如今已經大不如前,但在前幾年,是和處月部一樣強盛的大部落,其規模人口,還在木昆部之上。

  如今這是怎么了?

  天色漸漸昏暗。

  那咄畢終于到了那伙人的近前。

  他騎在高大的突厥馬身上,俯視著這群人。

  他們散亂的聚在一起,或蹲或坐或站。

  周圍有十幾名偵騎,遠遠的散成半個圈子,盯著這些人,防止有意外。

  在那咄畢身后,兩千木昆部落的騎兵,人不下馬,穿著形制各異的衣甲,虎視眈眈的盯著眼前這伙狼狽的家伙。

  “俟斤,是木昆部的俟斤嗎?您是那咄畢俟斤?”

  這些密月部的潰逃牧民中,有一人站起來,看到那咄畢忍不住眼睛一亮,手舞足蹈的打招呼。

  “放肆!蹲下去!”

  一名木昆部的偵騎揚起馬鞭,想要抽打此人,卻被那咄畢出聲止住。

  “你認識我?”

  那咄畢輕夾馬腹,走到這人面前,俯視著對方。

  這是一個相貌普通的牧民,臉膛圓圓的,一雙小眼睛里充滿著狡猾,眼珠滴溜亂轉。

  看著有些面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俟斤。”

  對方后退一步,以手撫胸,彎腰行禮道:“我曾去過木昆部,參加大會,當時見過俟斤,您可能不記得了。”

  “是嗎?”

  聽對方一說,那咄畢隱隱有一絲印象,心里更放松一些。

  他舉起馬鞭朝著垂頭喪氣的百余名牧民指點道:“這些人是怎么回事?你們密月部,也是大部落,怎么會被人偷襲?”

  “俟斤,是唐軍…”

  這話出來,那咄畢心里便“咯噔”一下,最怕的事情發生了。

  唐軍果然翻過了金山。

  雖然早有預料,但真的發生,還是令他心中充滿了沉重的壓力。

  任誰都知道,唐軍與西突厥這一仗不可避免。

  而木昆部的部落就在金山南面放牧,正好首當其沖。

  唐軍要打過來,首先要對付的便是木昆部。

  “俟斤,小人還有一件隱密之事,要告訴你,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大發現!”

  牧人擠眉弄眼,臉上露出一副故做高深,想要賣個好價錢的奸商表情。

  那咄畢不疑有他,將身體俯下,湊到那人面前:“把秘密說出來,到時自有獎賞。”

  “秘密就是…”

  就在那咄畢放松警惕時,那名牧人突然一把抓住那咄畢的脖頸,將他從戰馬上拉了下來。

  “俟斤!”

  四周放哨的木昆部偵騎大驚失色。

  剛想要動作,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已經抵在了那咄畢的咽喉上:“誰敢靠近,我先殺了他!”

  眾人為之一僵。

  遠處,射雕手面色鐵青,悄然取弓在手,張弓搭箭,對準挾持那咄畢那人的背心。

  可不等他放箭,耳中聽到“崩”的一聲響,一支暗箭,突兀的射中他的脖頸,將他射落馬下。

  幾乎是打響了反攻的信號,幾乎同一時間,蹲坐在地上的那一百余名“密月部”的牧人,執弓暴起,手中的箭將措不及防的十幾名木昆部的偵騎射落馬下。

  這一下,緊跟在后方不遠處的木昆部主力騎兵,一時騷動起來。

  各種突厥語的叫罵聲,憤怒的吼聲傳來。

  只是那咄畢被人抓在手里,抵在面前,這兩千騎一時混亂,不知該如何反應。

  有的人想要沖上來拚命,有的人顧忌俟斤那咄畢在人手里。

  有的人感覺不妙想要后撤。

  正是混亂的時候,只見嗚嗚的號角聲。

  數百步遠的林中,驚起大片宿鳥。

  源源不斷的騎兵,從林中沖出。

  一百,一千…

  向著木昆部的騎兵沖殺過來。

  “完了!”

  那咄畢眼中閃過一抹絕望。

  是役,唐軍大勝。

  通過一場斬首加設伏的戰術,擊殺木昆部六百余人。

  之后在追擊的過程中,又砍殺了數百人。

  還收降了七八百人。

  最后清點下來,木昆部此次偵騎三千,只有六百余人逃散不知所蹤,余部或殺或降,可謂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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