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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西突厥由來

  “阿嚏”

  重重打了個噴嚏后,葉法善下意識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奇怪,都開春了,自己居然得了傷寒?

  難道是夜里太涼?

  他有些疑惑的抬頭看看天色,明月如銀盤高懸,一只孤獨的鷹隼從月下飛過。

  葉法善收回視線,搖了搖頭。

  轉頭看向屋內一角,一個小小的泥爐上,正煮著一鍋不知名的草藥。

咕嘟咕嘟  空氣里充滿著淡淡的藥香。

  一聞到這草藥味,他的大腿處,又隱隱作痛了。

  這完全是下意識的。

  仿佛那天被突厥薩滿一箭射中大腿的經歷,又在提醒著他,此處兵兇戰危,并非久留之地。

  “要不要明天跟蘇大為辭行呢?好像留在唐軍大營里也無所做為。”

  “今天好像沒看到蘇大為,對了,還有聶蘇也不見了。”

  直到這個時候,葉法善仍不知蘇大為早已經離開唐軍大營。

  鷹隼飛過草原,飛上金山。

  它那雙豎瞳的眼睛,呈現一種琉璃的光澤。

  當向下俯瞰時,下方的山巒、碎石,還有篝火,全都歷歷在目。

  飛過蘇大為等人扎營處時,鷹隼盤旋了一圈,發出輕微的鳴叫,然后繼續向前飛去。

  很快,它飛過了白雪籠罩的山峰,穿越了河流,掠過了草原,最后,在它的視線中,出現大片雪白的帳蓬。

  無數帳蓬簇擁在一起,如在綠色的畫布上畫出無數的白蘑菇。

  鷹隼盤旋數圈后,猛地收斂翅膀,向下俯沖。

  一名身材高大,穿著甲胄的突厥人正站在帳前。

  他凝視著天空,猶如巖石般,一動不動。

  突然,他像是聽到了什么,抬起裹了皮護臂的右臂。

  唰的一聲,他的手臂上突然多出一只體態雄健,眼神兇猛的鷹隼。

  “俟斤,有消息了。”

  馴鷹人走入帳中,向帳中那位正在伏案挑燈夜讀的男人低聲道。

  坐在幾案后的男人坐直身體,微微頷首:“拿過來吧。”

  “是。”

  馴鷹人從鷹爪綁著的竹管間,取出卷成細條的紙卷,送到了咥運面前。

  橘黃色的油燈,散發出明亮的光芒。

  這種燈,和過去的油燈不同,光芒更亮,遇風不熄。

  赫然是長安流行的鯨油燈。

  咥運借著油燈的光,將紙條上細如蚊蠅的小字盡收眼底,在心中咀嚼了片刻。

  從他臉上,漸漸浮出微笑。

  這個笑容,起先在嘴角,接著蔓延到臉頰,到眼角。

  看起來,笑容十分真誠。

  “有趣,摩剎,你可知道,發明這鯨油燈的人,如今就在唐軍中。”

  “俟斤,你是說…”

  “他叫蘇大為,沙畢也是此人所殺,上次你也見過。”

  “是他!”

  馴鷹的武士面上露出驚訝。

  “還不止,此人離開唐軍大營,已有一日。”

  咥運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色,將紙卷湊在油燈上,燒成一團灰燼。

  嘴里不緊不慢的道:“所我料得不錯,他大概向著咱們來的。”

  “俟斤,那咱們?”

  “客人來了,自然要好好招待。”

  “俟斤說的是。”

  馴鷹武士點點頭,用力一抬右臂,手上那只鷹尖叫一聲,撲愣愣穿出帳門,飛向夜幕中。

  “這山里晚上真是賊他媽的冷啊!”

  王孝杰嘟囔了一聲,把身上披的羊毛氈子裹得更緊一些。

  實際上,在帳蓬里比外面已經好得多了。

  幾十人擠在一聲,相互取暖,倒也不算太難捱。

  唯一有些令他不爽的是,帳蓬里不知是誰有臭腳的毛病,空氣里充滿著一種好似咸魚,又像是臭肉的味道,熏得他直皺眉。

  他是京兆新豐人,大概是后世陜西新豐一帶。

  雖然年輕,但早早就加入軍中,早已是一名老兵。

  不過,無論參軍多久,他對著臭腳的氣味,都覺得無法忍受。

  抬頭看過去,視線透過帳簾門的縫隙,看到外面篝火的光芒在閃爍,還隱隱看到婁師德和那位斥候營的蘇大為坐在一起,似在聊著什么。

  王孝杰想了想,伸手把崔器壓在自己身上的一條胳膊搬開,起身時,又把自己的腳從盧綰身下抽出。

  這兩人,據說是什么山東士族出身,比自己還更像個大頭兵,真是活見鬼了。

  這么臭他們也能忍。

  披著羊毛氈,他將腦袋從簾縫里探出,確認了一下。

  然后才微微掀起簾帳,鉆了出去。

  身后,不知哪個倒霉鬼被鉆入帳蓬里的冷風吹到,嘴里發出含糊不清的咒罵聲。

  王孝杰回頭看了一眼,邁步向前方的篝火走去。

  身材高大,面容沉靜的是斥候營的蘇大為。

  坐在他身邊的那人,王孝杰知道,是蕃將阿史那社爾的兒子,阿史那道真。

  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高鼻深目,皮膚白皙,生得倒是英俊。

  不過臉上帶著笑容,那笑,看起來真傻。

  還有婁師德,盤膝坐在一邊,正在側耳聆聽。

  他們所有人,似乎都在聽一個皮膚白凈,身材高大健碩,臉龐微圓的男人在說話。

  這個男人,似乎是從長安來的,安大將軍家的嫡子,好像叫安…安文生。

  王孝杰正在想著,忽然發現安文生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一齊投向自己。

  他忙叉手行禮道:“睡不著,所以也想過來聽聽。”

  婁師德看看他,又看向蘇大為。

  “過來坐吧。”蘇大為點點頭。

  王孝杰又行了禮,這才走上去,挨著婁師德坐下來。

  蘇大為扭頭向他微微一笑:“你的箭法不錯,今天多虧你,晚餐還能吃上兔肉。”

  “嘿嘿,可惜行軍急,如果能放開狩獵的話,這山里可不止兔子。”

  王孝杰說了一句,眼珠一掃眾人,忙改口道:“大家接著聊,我就是睡不著過來坐會。”

  篝火跳動了一下。

  安文生白凈的臉上,笑容一團和氣。

  他伸手用一根木頭撥了撥火頭:“剛才在聊突厥之事,那我接著說了。”

  “統葉護派了兩路大軍從南北兩路奪取草原部落和小國,北路統帥被統葉護可汗封為可薩葉護;南路統帥是統葉擴的兒子呾度設,他被統葉護封為吐火羅葉護。

  呾度設的妻子是漢人高昌公主,他的事被玄奘法師寫入《大唐西域記》里。

  統葉護可汗,勇而有謀,善攻戰。

  遂北并鐵勒,西拒波斯,南接罽賓,愁歸之。

  控弦數十萬,霸有西域,據舊烏孫之地。

  又稱庭于石國北之千泉。

  其西域諸國王悉授頡利發,并遣吐屯一人監統之,督其征賦。

  西戎之盛,未之有也。”

  蘇大為聽得入神。

  他倒是知道一點這位統葉護可汗的事。

  據說此人是西突厥可汗,活躍于隋末時代。

  唐高祖李淵曾以宗室之女與之結親。

  玄奘法師西行時在碎葉見到的西突厥大汗就是統葉護。

  當時統葉護盛情招待玄奘,并禮送他出境。

  王孝杰在一旁瞠目結舌道:“玄奘法師的大唐西域記我曾聽長安朋友說過,倒是不知道,這西突厥的統葉護可汗。”

  婁師德在一旁道:“這個統葉護早就死了,其實西突厥以前跟大唐關系不錯,我大唐開國名將史大標,就是西突厥的王族出身。”

  “還有這回事?”王孝杰更是吃驚。

  “那現在西突厥怎么跟大唐作對?”

  安文生道:“西突厥過去一直與大唐友好,不過我們滅了東突厥后,東突厥王子阿史那泥孰率殘兵逃到西突厥,篡奪了西突厥王統。”

  沉默,整個現場詭異的沉默。

  只因為,安文生說的這一切真特么太狗血了。

  大唐名將李靖滅了東突厥,東突厥王子逃去西突厥搶了王位。

  然后與大唐交好的西突厥王室就這么沒了。

  “那現在跟咱們作對的應該還是東突厥的那些人。”

  “呃,東突厥已經沒了,他們是鳩占雀巢。”

  “管他是什么,總之敢與大唐作對,咱們就消滅他們,讓他們嘗嘗大唐天兵的厲害。”

  “其實東突厥那些人也沒堅持多久。

  莫賀咄暗殺統葉護可汗,自立為可汗,他自稱大可汗后,西突厥十姓不服。

  弩失畢部共同推舉阿史那泥孰為可汗。

  泥孰不肯就位,迎立統葉護可汗子阿史那咥力特勤,是為肆葉護可汗。

  后來莫賀咄兵敗,被泥孰殺死。

  諸部共推肆葉護為西突厥大可汗。

  但肆葉護疑心擁立他的泥孰,又陰謀殺害泥孰,泥孰逃往焉耆。

  肆葉護遭設卑達官與弩失畢部攻擊,逃往康居,不久死亡。

  西突厥迎立泥孰,是為咄陸可汗。”

  這一番話,聽得在場眾人都是頭昏腦脹,頭大無比。

  蘇大為忍不住向安文生道:“文生,光是聽這些名字已經讓我很頭痛了,你是怎么記得住這些的?”

  “其實記憶這種事,也是天生的,要看天賦的。”

  “老子不想跟你說話。”

  安文生笑了笑,接著道:“阿史那泥孰后來被大唐冊封為吞阿婁拔奚利邲咄陸可汗。”

  “這一串繞口的名字,也太坑了吧。”

  蘇大為抽了抽嘴角,目光古怪的看向安文生:“文生,你簡直是活著的百科全書。”

  “什么是百科全書?”

  “呃,你繼續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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