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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玄奘法師

大熊貓文學    大唐不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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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貞觀二十二年,太子李治為追念其生母長孫皇后祈求冥福,報答慈母恩德,下令建寺。

  經過一番“瞻星揆地”的測量定位工作,最后制定了“像天闕,仿給園”的建造方案。

  整個工程,“窮班孿巧藝,盡衡霍良木”,“文石、梓桂、橡樟、并櫚充其材,珠玉、丹青、赭堊、金翠備其飾”。

  按照設計,寺院建成之后“重樓復殿,云閣洞房”,總共有十余院1897間,“床褥器物,備皆盈滿”。

  貞觀二十二年十月戊申,太子李治下令說:建寺工程“漸向畢功,輪奐將成”,但僧徒尚缺,奉太宗皇帝敕旨,度僧300人,別請50名大德“同奉神居,降臨行道”。

  同時正式賜新寺寺名為“大慈恩寺”,并增建“翻經院”。

  很快,翻經院宣告落成,“虹梁藻井,丹青云氣,瓊礎銅沓,金環華鋪,并加殊麗。”

  隨后,太子治復令玄奘法師自弘福寺移就大慈恩寺翻經院繼續從事佛典翻譯,充上座,綱維寺任。

  貞觀二十二年十二月戊辰,太宗皇帝為玄奘舉行了盛大隆重的入寺升座儀式,盛況空前。

  這些,都是蘇大為從蔣南收集的資料里看到的。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要去了解,和調查玄奘法師。

  但上次番僧那羅,是玄奘法師出面保下。

  這次上元節的劫童子案,按高大虎提供的消息,劫匪似逃進大慈恩寺。

  蘇大為不得不認真對待此事。

  晉昌坊,大慈恩寺。

  蘇大為在經過寺僧的通傳后,得到玄奘法師的首肯,在知客僧的帶領下,走入寺院。

  唐時對僧人的管理甚嚴。

  不像后世認為的那樣,進出自由。

  無論是人進去,還是寺僧出來,都要經過報備。

  盞茶功夫之后,蘇大為在一間寬敞明亮的禪房里,見到了大唐聞名的玄奘法師。

  此時,這位高僧已經年近五十。

  也許是曾經前往天竺受到太多的風吹日曬,看上去,比實際年紀還要蒼老一些。

  他的雙手合什,身上穿著素白的僧衣,在一方紅木幾案前,盤膝而坐。

  幾案上有堆放整齊的梵文經書,禪房里有成片的書柜,各種經文堆疊齊整。

  屋角燃著一爐熏香,青氣繚繞。

  空氣里透著一種淡淡的檀香味兒。

  在靠門的位置,還盤坐著那名行者,懷里斜抱著鐵棒,兩眼微瞇,也不知是在打盹還是在神游。

  知客僧向玄奘鞠躬道:“首座,我把客人帶來了。”

  玄奘法師微微頷首:“你去忙吧,我來接待。”

  “是。”

  知客僧退下。

  蘇大為的視線從禪房內的擺設,落到眼前的法師身上。

  腦子里回想起蔣南給自己的,關于玄奘法師的資料。

  玄奘法師,本名陳祎,洛州緱氏人。

  為探究佛教各派學說分歧,玄奘于大唐貞觀元年一人西行數萬里,歷經艱辛到達天竺那爛陀寺取真經,前后十七年,遍學了當時大小乘各種學說。

  唐貞觀十五年,玄奘42歲,與天竺戒日王會晤,并得到優渥禮遇。

  戒日王決定以玄奘為論主,在曲女城召開佛學辯論大會,在天竺18個國王、3000個大小乘佛教學者和外道2000人參加。

  當時玄奘講論,任人問難,但無一人能予詰難。

  一時名震天竺,并被大乘尊為“大乘天”,被小乘尊為“解脫天”。

  貞觀十九年,玄奘返回長安。

  一共帶回佛舍利150粒、佛像7尊、經論657部,并長期從事翻譯佛經的工作。

  雖然前世就知道玄奘法師之名,但大多數印象,都是從那部《西游記》得知,多少有些唐僧是個話嘮,肉眼凡胎,老是惹禍等諸多負面印象。

  但是看過玄奘法師真實的履歷后,蘇大為不禁肅然起敬。

  能做出如此壯舉的高僧,定然有著堅定的信仰,有著常人所不及的堅韌,以及大智慧。

  更何況,以唐人身份,在佛教發源地,天竺辯法,成為“大乘天”、“解脫天”,玄奘法師必然佛法精深,辯才無礙。

  玄奘法師放下手中一卷經文,向蘇大為雙合什,微微頷首道:“不知蘇副帥至此,有何見教?”

  蘇大為已經自己長安不良副帥的身份,通過知客僧告知法師。

  否則法師正在繁忙譯經工作中,只怕無遐接見一個陌生人。

  “法師,叫我阿彌即可。”

  蘇大為斟酌了一下用詞,開口道:“我此來是有一事不明,想請教法師。”

  玄奘抬頭細看蘇大為,眼底閃過思索之色,微微頷首:“請說。”

  “前次那番僧那羅,聽說法師先是讓這位行者傳信給他,后來又從陛下那里保住此人,只是將他驅逐出大唐。”

  蘇大為雙眼直視玄奘法師:“我心中疑慮,不知當日,法師給那羅的信里,究竟寫了些什么?”

  這個問題,蘇大為在心里想了很久了,但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向玄奘法師親口求證。

  如今既然來了,自然要問出來。

  當然,這不是他今天來的主要目地,但如果一開口就問上元夜劫孩童的事,只怕太過唐突。

  從心里來說,蘇大為相信玄奘法師的人品,應該不會參與到那種污濁事里。

  以法師的佛法修為,在佛學上的造詣,在大唐佛教中的地位,怎么可能碰那種事。

  但,或許其中另有隱情,不可不查。

  蘇大為提出問題時,雙眼就一直沒離開過玄奘法師的臉。

  做不良人以來,蘇大為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思,他的雙眼已經練出來,察顏辨色。

  這人是好是壞,有沒有心虛說謊,蘇大為都能看出幾分來。

  但是在玄奘法師的臉上,蘇大為只能想到一個詞形容,就是“風光霽月”。

  玄奘法師面色平靜,坦蕩,坦然道:“那邇娑婆寐,與我在中天竺辯法時,曾有一面之緣,不忍見他誤入崎途,所以讓行者替我送信予他,信的內容,便是勸他離開大唐,不要亂了佛心。”

  “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玄奘法師肯定的道。

  “那為何法師要保下他?上次他參與到楊昔榮案里,本已是重罪不赦。”

  “我并沒有保下他,只是將這個問題,呈交給陛下。”

  玄奘法師平靜的敘述著:“王玄策出使天竺,卻令中天竺覆滅,無論如何,總是種下前因。若不是如此,那邇娑婆寐也不會來到大唐尋求復國。

  如今中天竺已經不在,天竺混亂不息,佛法凋零,那邇娑婆寐做為中天竺碩果僅存的佛僧,如能返回天竺弘揚佛法,對于佛法傳承,對我大唐,有利。”

  不愧是辯才無礙的玄奘法師。

  蘇大為心中暗想。

  本來自己以為能難住對方,或者問出點什么來,沒想到玄奘法師就這么坦坦蕩蕩的說出來,令人無比信服。

  任誰都挑不出錯來。

  這一年多在不良人的歷練里,蘇大為早就學會了從嫌犯語言里找出邏輯漏洞,推敲出問題,用言語或誘導,或威逼,令對方吐出實情。

  但是在對玄奘法師的時候,蘇大為感覺自己就像是面對一座高山。

  毫無破綻,也無處入手。

  偏偏對方是胸襟坦蕩,知無不言。

  蘇大為暗暗搖頭,對玄奘大師這樣的人,就不應該動什么小心機,還是直來直去比較好。

  他再將高大虎所說之事在心中醞釀一下,正要開口,卻見玄奘法師目光平靜的注視著自己:“你,是蘇三郎的兒子?”

  咯噔!

  蘇大為心臟仿佛漏跳了一拍,一時呆住。

  “蘇帥不用驚訝,我,曾在天竺見過王玄策,那時,蘇三郎也在使團中。”

  玄奘法師雙手合什,臉頰微微揚起,雙眸微閉。

  似是回憶起當年之事。

  “十年前…貞觀十五年,我在中天竺求佛法,遇見戒日王。

  受戒日王信重,替貧僧在曲女城召開佛學辯論大會,在東西南北中五天竺,十八位國王、三千位大小乘佛教學者和外道二千人見證下,共參佛法。

  法會結束后,戒日王又堅請貧僧參加五年一度、歷時七十五天的無遮大會。

  就是在那會上,貧僧遇見那邇娑婆寐,當時雙方論法,都心生敬佩。

  此后,我遇到了到天竺出使的王玄策一行。

  那大概是貞觀十七年的事了。”

  玄奘法師輕嘆了一聲,低聲道:“時間如白馬過隙,一閃即過。

  當時,在王玄策的使團里,我見到了蘇三郎。”

  “法師…”

  蘇大為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你父親,蘇三郎,是個很有趣的人。”

  玄奘微微一笑:“也是在那次以后,從蘇三郎和王玄策的口中,知道故鄉的情狀,貧僧才動了回大唐的念頭。”

  蘇大為臉上表情有些無奈:道理我都懂,不過你們怎么都認識那個我沒印象的爹?反倒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知道。

  還有,你又如何知道我是蘇三郎的兒子?

  仿佛看出了蘇大為心中的疑問,玄奘法師笑道:“你或許不知道,其實你同蘇三郎,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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