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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誰為棋手

  “呃,那是我家鄉的一句俗語,意思是想到誰,誰就出現了。”蘇大為尷尬了一下。

  曹操的形像還沒有經過后世《演義》的改編,現在還是正面形像。

  自然也就沒有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個梗。

  安文生搖搖頭,沒有繼續問下去。

  “我剛從縣君那里過來。”

  “怎么?你跟縣君說什么了?”

  “我…”

  安文生猶豫了一下道:“我提出辭呈了。”

  “這么快?”蘇大為有些意外。

  今天看到他時,還以為他是沖著縣衙里鄧建那件事來的。

  如今看,他可能也打定了主意,連辭去不良人副帥的事一并說了。

  “也不算快了,其實想了有一段時間了,如今也算做個了結。”

  安文生說著,停了一下接著道:“不過臨走前,我想還幫你一把,你查的那件案子,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可以跟我說。”

  蘇大為沉默了一下。

  當初縣君裴行儉以陳敏為不良帥,又設下蘇大為、安文生和高大虎三人為不良帥副帥。

  結果轉眼之間,高大虎去了大理寺,安文生又請辭。

  這長安縣,就只剩自己與陳敏,一正一副,想必日后兩人間的摩擦會更多。

  “我跟縣君說了,我走之后,我手下那些不良人都歸到你手下。”

  安文生又道。

  上次高大虎走后,手下不良人不及安排,大部份被陳敏給吸納過去。

  蘇大為這邊就拉到三個人。

  “謝了,照理說應該請你喝場酒,為你踐行,不過最近忙著手頭這件案子,只怕…”

  “酒隨時都可以喝,我在長安還會待一段時間。”

  “你要出去?”

  蘇大為有些意外。

  原本以為安文生是受昔秀芳那件事的刺激,至多只是不做不良人,現在聽安文生話里的意思,似乎是要離開長安了。

  “不良人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過渡,打發一下時間,如今另有要事要辦。”

  “這樣,那生意的事…”

  “想也別想,該我的那份,一個子也別想少。”

  一番玩笑,將即將離別的愁緒沖淡不少。

  安文生道:“先說下你這個案子吧,鄧建人沒抓到,后面打算如何做?”

  “我也正為此發愁。”

  蘇大為整理著思路:“此案已經涉及到新羅使團、霸府、百濟道琛,如今又多出個高句麗鄧建。”

  吳王李恪的名字,自然不適合提起。

  “新羅使團,只能盯著,不能做出多余動作,否則會引發兩國邦交的問題。霸府…就像是蚊蟲一樣,要找的時候找不到,不找的時候,又時不時出來惡心一下。

  至于道琛,潛伏得更深,至今沒有露出任何影子。

  而鄧建…”

  說到鄧建,蘇大為心口抽了一下,用了極大的力氣,將胸中沸騰起來的那股戾氣壓下去。

  “我倒是想找到他,可惜,現在也不知上哪去找。”

  “也就是說,四條線,現在全都是死路,除了盯住新羅使團,沒有別的好辦法。”安文生摸著自己光潔的下巴。

  “也可以這么說。”蘇大為苦笑著點頭。

  然后,他發現安文生笑瞇瞇的看著自己,那個表情,就像是在說: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

  “老安,安副帥,你想到了什么?別賣關子了。”

  蘇大為伸手搭在安文生的肩膀上。

  卻被安文生一臉嫌棄的彈開。

  “別摸,我只喜歡女子。”

  “我們不是朋友嘛,搭個肩膀而已。”

  “你走。”

  安文生退后兩步,伸手將蘇大為熱情的手掌拍開:“說正事。”

  “那你快說,我洗耳恭聽。”

  “昔秀芳曾跟我提過,韓終和徐福的故事。”

  安文生臉上露出回憶之色。

  不待蘇大為追問,他已經繼續說下去:“有一次我見她書架上擺著許多先秦的志怪雜記,便問她是否喜歡這類故事。

  然后昔秀芳抽出一本扎記,是漢代人所作的《始皇巡記》,記錄始皇帝年老以后,崇信方士,其中尤以韓終和徐福深受始皇信賴。

  當時她說把這本書送給我,我隨手接過了也不以為意。”

  說到這里,安文生抬頭四十五度角望天,幽幽一嘆。

  “物猶在,斯人卻逝,有時候想想,人生真是無常啊。”

  蘇大為在一旁看著安文生長噓短嘆,不勝唏噓的模樣,心里想的卻是:又裝逼,這廝又開始犯文青病了!

  腦子一轉,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一首詩,念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咦!”

  安文生有些驚訝的看向蘇大為:“這詩…不錯啊,甚是合我心意,阿彌,你從哪抄來的?”

  說著自己搖頭:“不對,若是別人作的,我一定聽過,難道阿彌你會作詩?”

  蘇大為咳嗽一聲:“我這個人呢,一直比較低調,不像有些人喜歡裝。”

  心里想的卻是,這首詩是唐代詩人崔護所作,不過崔護此時還沒出生,自己只好厚著臉皮當一回文抄公。

  暗念了聲得罪了,蘇大為向安文生揮手道:“別說這些,繼續說正事。”

  安文生卻沒理他,而是搖頭晃腦,細細咀嚼道:“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正像是說我與昔秀芳之交,阿彌,我倒是小瞧你了…”

  “你有完沒完啊!”蘇大為有些急了:“案情如火啊安帥。”

  “咳咳。”

  安文生咳嗽兩聲:“我也是最近幾日才想起來,回家把那本書翻看以后,發現里面有一個有趣的記載。”

  “什么記載?”

  “據說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后,命韓終將蘭池封印,并嚴令不得傳于第二人知曉。韓終死后,唯一解開蘭池的鑰匙流掌管在末代秦王子嬰手里,后來子嬰又將鑰匙交給了漢高祖劉邦。”

  “不對啊,我聽李客師說過,秦的大良造韓終將解開蘭池的鑰匙給了詭異的首領,然后出海外了,直到漢時韓終后人回來,才知道這件事。”

  安文生有些無語的看著他:“你這人忒無趣,都說了是漢人寫的一本怪異志,關于鑰匙的說法,也是虛無飄灑飄緲,并無信史,權做一家之言。我是當志怪小說看的。”

  蘇大為臉頰抽了抽,好不容易忍住懟人的沖動。

  志怪小說?

  一本志怪小說你跟我聊半天,聊個蛋啊。

  “別急。”安文生及時道:“這里面讓我覺得有趣的是另一條記載,據說,韓終留下開啟蘭池的鑰匙雖然只有一把,但是韓終與徐福相交莫逆,在徐福帶著童男童女出海尋找蓬萊仙山時,韓終將蘭池的秘密告訴了徐福。”

  徐福?

  據后世一些考據學者說,徐福東渡到了扶桑,也就是后世的日本。

  也有人說,徐福從山東出發,船隊沿著海岸線前行,最后是去了三韓。

  “蘭池里,真的像傳說中一樣,有大秦的不死金人嗎?”蘇大為忍不住自言自語。

  “傳說?那書里也說,蘭池里藏著大秦縱橫天下的秘密,據說是什么十二金人,不過依我看,只是無稽之談。若真如此,秦也不會二世而亡。”

  安文生冷笑一聲。

  “安帥,那本書,能不能拿給我看看?”

  “你想看?可以,我回頭拿給你。”

  安文生點點頭。

  “我跟你說這些,是覺得,雖然那本書很扯,可我現在回想昔秀芳當時的模樣,似乎很是認真,像是在暗示我些什么,可惜我當時沒有在意。

  或許,你可以從那本書的記載里發現有趣的東西。

  而且,我們信不信不重要,有人信這些記載,就可以拿來做餌。”

  “這事等我看了那本書,琢磨一下。”

  “你把整個案子,再跟我說一下,我幫你一起想想。”

  蘇大為見安文生有興趣,想了想,把這事從前到后,與安文生說了。

  “也就是說,原本你假冒鄧建,摸清了新羅人的底細,也查到了鄧建的另一重身份。”

  安文生摸著光滑的下巴,忍不住感嘆:“這是一步妙棋啊,可惜跑了鄧建,你好不容易由明轉暗,現在又變成睜眼瞎了。”

  “你說得沒錯。”

  蘇大為苦笑:“如果…不,鄧建一定會想辦法與新羅使團聯系,我再難假冒鄧建進行刺探,如此一來,我仍然在明處,對新羅使團和鄧建、霸府的動向一無所知。”

  “而且新羅使團,與我大唐建交,如無確實的證據,只怕不能輕易動。”

  安文生瞇起眼睛,緩緩的道:“就算有證據,以當今陛下的性子,只怕也不會動。”

  “陛下的性子?”蘇大為看了安文生一眼:“你很清楚嗎?”

  腦海里,想起當日在崇圣寺,見到李治的畫面。

  當時的自己可絲毫沒有把那位懦弱的皇帝放在眼里,心里面只有明空姐姐。

  “我們這位陛下,可不像外人想的那樣…”

  安文生微微一笑,似乎欲言又止,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沒有繼續說下去。

  “還有一件事,我幫你分析一下。”

  “什么事?”

  “整個事件,大多數人都是棋子,那么誰是下棋的人?”

  安文生的目光透著幾分深邃,平靜的道:“一件事,總有幕后首腦,我稱之為下棋者。那么這次的案子,誰是首腦,誰會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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