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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涼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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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君,何以看重那蘇大為?”

  在返回后衙的路上,王升突然開口問道。

  沒錯,就是王升,那個在詭異暴動之日,企圖刺殺蘇烈的王升。

  如果是其他人,不用蘇烈說,裴行儉肯定毫不猶豫將之斬殺。但王升,卻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兩個心腹之一。另一個趙龍,在詭異入侵縣衙那晚被害,裴行儉傷心了很久。也正是這個原因,裴行儉沒有立刻殺王升,而是請了太史局來檢查。

  王升,是被人下了一種名為攝魂咒的詭術。

  在檢查完畢之后,裴行儉如釋重負。

  他相信,王升沒有背叛他。

  如果王升真背叛他的話,他會非常難過。

  出身世家大族,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的伎倆耳濡目染。裴行儉長這么大,能相信的人并不多。王升和趙龍都是他非常信任的人,所以他不希望連王升都背叛了他。

  王升被太史局折騰了整整一個月,在確定確實沒有危險后,才放了出來。

  他左思右想,終于想起是什么時候被人下了咒。

  “就是明空入獄,狄郎君陪著蘇典事驗尸之后的事情。

  那天蘇典事把驗尸的報告給我,我本打算等郎君回來,卻不想郎君那天晚上不在。衙門里的同僚喚我出去吃酒,我吃醉了之后,夜宿客棧,應該就是那時候中的招。”

  又是明真!

  裴行儉現在已經知道,明真蘇家姓名叫做陳碩真,是江左陳天師后人。

  他沒有懷疑王升,把他繼續留在身邊。

  也正是經過了這件事情,王升變得更加小心和謹慎,與衙門里的人交流也變少了。

  裴行儉笑了笑,道:“安文生做不久的。”

  “啥?”

  “這次他之所以來,純粹是因為無事可做。

  他不可能做久,而且涼國公也不可能讓他做的久。看吧,能堅持到年底,估計他就會退出。到時候,能撐起不良人的人,只可能是蘇大為,而且也只有他蘇大為。”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蘇大為既然如此厲害,為何不另謀高就?”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裴行儉呵呵笑道:“其實,我也不需要知道他為什么留在這里,我只需要知道,這個人不會做壞事足矣。他們這樣的人,大都不喜歡束縛,喜歡自由自在。既然如此,本縣就給他自由。只要他能幫助本縣穩定局面,本縣今天挺他就達到了目的。”

  說到這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對了,我記得蘇大為的家,被平了?”

  “嗯,他原本住在崇德坊濟度巷,就在靈寶寺后門。

  這次陛下前去祭奠先帝,為防止意外,所以宗正寺命人遷離了濟度巷的人,把濟度巷也給平了。如今濟度巷已經被納入太宗別廟的產業,估計是很難再搬回去了。”

  “原濟度巷的人,都被遷去了何處?”

  王升想了想,立刻回答道:“大部分都被遷去了懷德坊,也有一小部分人被遷去了豐安坊。小人記得,蘇大為當時因為牽扯到劫獄案,所以在遷離是并沒有記錄。”

  “那就是說,到現在還沒有安排嗎?”

  “是!”

  裴行儉走了兩步,不知不覺就進了后院。

  他突然停下來,輕聲道:“我記得永安渠邊上,好像有三畝宅院?”

  “永安渠邊上?”

  王升想了想,臉上露出古怪之色。

  “郎君說的,莫非是前朝元妃故居?”

  “正是。”

  “那里好是好,可聽說鬧鬼,所以沒人敢住啊。”

  “別人不敢,不代表他蘇大為不敢。那里背靠永安渠,與宮城隔街相望,風景甚好。且那周圍,環境也好,我覺著蘇大為不會拒絕。最重要的是,輔興坊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也方便本縣找他。嗯,就這么定了,把那處宅子補償給蘇大為。”

  “但,以蘇大為的出身,一畝地的宅子就是極限,那可是三畝地啊。”

  “呵呵,反正也沒人要,空著浪費,倒不如給他呢。”

  見裴行儉態度很堅決,王升也就不在勸說了。

  “那他可是占了大便宜。”

  他嘀咕道:“那宅院雖說鬧鬼,但位置是真好,和宮城也近,而且很繁華,生活非常方便。”

  “嘿嘿,給你,你敢嗎?”

  “那…”

  王升也笑了,連連搖頭拒絕。

  開玩笑,那宅子鬧鬼,他又怎敢前往呢?

  “那小人這就去戶曹安排,估計明天就可以完成,到時候我親自通告蘇大為?”

  “嗯,你還是去他家里通知吧,免得衙門里有人說三道四。”

  “小人明白。”

  蘇大為,走出了縣衙。

  四副帥確定,剩下的就是人員分配,還需要幾日光景才能定下來。

  在此之前,蘇大為基本上沒什么事做。

  而一眾不良人,大都有自己的事情,在恭喜了蘇大為之后,都紛紛離去。

  陳敏讓蘇大為回家休息,若不想回家,可以去別處轉轉。

  蘇大為倒也沒客氣,向陳敏告假后,就離開了縣衙。

  離開不良人公廨之前,他還去刑房拜會了呂操之和張海林兩人,詢問了一下桂建超的行蹤。

  “鬼叔只說去辦點事情,沒有說多久。

  不過我估摸著,不會太久。他這人喜靜不喜動,而且還特別矯情。胡麻餅一定要吃輔興坊的馬記胡麻餅;蒸餅一定要吃懷德坊金斗蒸餅肆鄒駱駝做的蒸餅;畢羅只吃長興坊的畢羅,魚膾只吃西市東壁南第三店的楊伯丑魚膾…你說,他能離開的久嗎?”

  蘇大為一聽,也不由得哈哈大笑。

  的確,就桂建超那個吃法,出了長安他得餓死。

  “還真是,這么一說,鬼叔還真是不會太久呢。”

  和呂操之等人告辭后,蘇大為就離開了縣衙。

  不過,他剛一出門,就看到周良站在門口,好像在等人。

  “二哥,在這里作甚?”

  “等你!”

  “等我作甚?”蘇大為露出疑惑表情,道:“我今天又不當班,正說去外面逛逛,然后回家呢。”

  周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你倒悠閑,忘了當初說好的發財大計嗎?”

  “什么發財大計?”

  蘇大為道:“公交車的事情,我跟你說過,咱們個人搞不定,必須要由官府出面才行。”

  “不是這個,是別的。”

  “別的?”

  “你忘了,居德坊那個胡商?”

  “你是說…”

  蘇大為頓時露出恍然之色,拍了拍額頭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那家伙叫什么來著?思,思…”

  “思莫爾。”

  “對,就是思莫爾。”

  “以前你說咱們不夠資本,現在呢?”

  蘇大為一蹙眉,露出沉思之態。

  “要說起來,好像,應該,大概…可以吧。”

  “那還等什么?”

  “我跟你說,這個事情,靠咱倆肯定還是不行,得找人。”

  “誰?”

  “我想了想,可以找李丹陽?”

  “丹陽郡公?”周良瞪大了眼睛道:“這個,能成嗎?”

  “成不成都得試試,而且有他頂在前面,咱們才好說話。

  要知道,那些東西從西域過來,一路關卡重重。現在沒有人在意,是因為沒人知道那玩意的好處。等大家都知道了,咱們再想進貨,能輕易進來嗎?得有人頂著。”

  “什么有人頂著?”

  蘇大為話音未落,忽聽衙門側門里,有人說話。

  他忙扭頭看,就見安文生背著手,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走出來。

  他微微一笑道:“蘇帥勿怪,剛才我路過,正好聽到你說什么西域,要有人頂著?”

  “這個…”

  “不才在西域那邊,恰好有些門路。

  若蘇帥用得著,說不定我能幫忙也不定呢。”

  周良聞聽,頓時冷笑起來。

  ”安帥,我可不是小看你。

  西域那么大,你能一路通吃?再說了,就算你能打通西域的門路,進了玉門關后,從武威一路到長安,你知道有多少關卡嗎?”

  “武威到長安?”

  安文生愣了一下,旋即道:“進入司隸我不太清楚,但如果只是武威到司隸邊上,大大小小有三百多關卡。不過也不需要全部同行啊,打通了的話,最多四五十個而已。”

  “你能通吃?”

  “通吃倒說不上,但一路暢通倒是可以。”

  “你就吹吧。”

  “周通事,我可沒有吹牛。

  這么說吧,只要你不是什么緊要的違禁品,日常貨物的話,我絕對可以幫你打通。”

  周良還要再說,卻被蘇大為攔住了。

  “安帥,當真?”

  “這個算得什么,你又不是造反。還是那句話,日常貨物,我絕對可以保證。”

  “你…”

  蘇大為非常好奇。

  他有心問一句:你誰啊?

  可又一想,還是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這個安文生,應該是裴行儉請來的人。

  至于是什么身份?蘇大為不清楚,也無需太清楚。

  只憑他身外那一道若有若無的元炁,蘇大為可以肯定,這個安文生不簡單。裴行儉那是什么人?河東四姓的子弟。雖說從名氣上比不上五姓七家那么有名氣,但其實力,未必就遜色于五姓七家。說穿了,河東裴氏家族,也是老牌的名門望族。

  所以,能夠被裴行儉請來的人,會是普通人嗎?

  如果是普通人,裴行儉今天就不會那么客氣。哪怕他今天刻意表現的好像很冷淡,但言語中流露出的敬重之意,卻無法隱瞞。所以蘇大為可以確定,安文生,非常人。

  這些人也真是奇怪。

  蘇慶節跑去當不良人,安文生也來當不良人?

  蘇大為道:“安帥如果沒事的話,不如一起走一遭居德坊?”

  “居德坊啊。”

  安文生想了想,微微一笑道:“確實沒什么事,那走一遭?”

  “請!”

  周良在旁邊急的擠眉弄眼,可惜蘇大為沒有理他。

  他和安文生并肩而行,一邊走,一邊道:“本來呢,這個事我是想請丹陽郡公出面。不過安帥若能打通西域,那就不用煩勞他。他現在忙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蘇帥認得丹陽郡公?”

  “哦,算是有授藝之恩吧。”

  “授藝?據我所知,李丹陽可是…”

  “差不多。”

  安文生,頓時來了興致。

  “我生平最佩服的人,就是李衛公。

  其實,包括家父在內,對李衛公也非常推崇。可惜,我之前一直在外求學,等回家之后,李衛公已經故去。丹陽郡公又離開了長安,天天在昆明池,不容易見到。

  蘇帥,若有機會,能不能為我引薦一下?”

  “這個,他去了鄱陽湖,什么時候回來,我不太清楚。”

  “沒關系啊,反正我就在長安。等他老人家回來,你告訴我一聲唄。”

  “那很容易。”

  蘇大為陪著安文生一路走下來,對安文生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這個裝逼犯,其實很單純。

  你別看他總是云淡風輕的樣子,事實上,他是真的不太懂。

  包括這次加入不良人,也是裴行儉求他幫忙。而他是去年末才從外地回來,從小在外面長大,對長安并不熟悉,也不認識什么人。整天悶在家里,他也是閑的無聊。前些時候,裴行儉找他幫忙,他沒多想,就答應了裴行儉,加入了不良人。

  至于不良人的性質?

  他不是太在意,只是純粹打發時間而已。

  用他的話說,過些日子,他老子也會回來,到時候會替他做安排,他就得離開不良人了。

  “安帥,令尊是誰?”

  “家父是右武侯大將軍安興貴。”

  跟在蘇大為身后的周良,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

  “安帥,令尊莫非是涼國公?”

  “嗯。”

  “失敬失敬,沒想到竟然是少國公當面。”

  “什么少國公,我爹又非世襲,不過是當初幫高祖皇帝平定了涼州之后得了封賞。”

  周良原本沒什么興趣,可聽說了安文生的來歷之后,就湊了上來。

  他充分發揮了他的口才,滔滔不絕。

  安文生就好像一個未諳世事的孩子一樣,聽著周良的話,連連點頭,不時還會回應幾句。

  蘇大為頗無奈看著周良,輕輕搖頭。

  周良這家伙的嘴啊,可真是…剛才還滿嘴嘲諷呢,這一眨眼,恨不得和安文生稱兄道弟。也難怪,人家是涼國公之子嘛。雖然,蘇大為根本不清楚安興貴是誰。

  縣衙,坐落于休祥坊,距離居德坊不算遠。

  三人一邊說著話,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居德坊的坊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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