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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金蛇

  明月,當空。

  夜幕下的靈寶寺,寂靜無聲。

  一只烏鴉從夜空中掠過,落在寺內后院的一間禪房屋檐上。

  禪房門打開,就見明真從屋里走出來。

  烏鴉振翅而下,蓬的化作一團黑霧。

  明真大袖一甩,黑霧散去。地面上,匍匐著一個黑衣男子,生得尖嘴猴腮,恍若鬼魅。

  “聶蘇居然跑了?”

  “是!”

  黑衣男子不敢抬頭,顫聲道:“那小丫頭有些古怪,卑下幾次已經找到了她的蹤跡,可不知怎地,就不見了人。她很善于躲藏,剛開始卑下還能找到她的氣味,但是后來,她的氣味好像消失了一樣。請尊主給卑下機會,一定會把她找到。”

  “機會?”

  明真突然笑了。

  她長的并不難看,但也許是因為太過瘦小的緣故,使得她的樣貌看上去有些刻薄。

  空蕩蕩的手里,突然出現了一根鞭子。

  她劈頭蓋臉抽打那男子一頓,厲聲道:“機會可以給你,若再失手,就沒有下次了。”

  “卑下明白。”

  黑衣男子被打得頭破血流,卻仍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還有,給我找出明空他們的落腳處,如果失敗,我就讓你魂飛魄散。”

  “遵命!”

  男子身體再次化作一團黑霧,緊跟著一只烏鴉振翅而起,眨眼間就消失在夜色里。

  明真站在臺階上,臉色并不好看。

  薄薄的嘴唇,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容。

  “跑?”

  她冷笑一聲,“大猿王面前,你又能躲去何處?”

  她邁步走下臺階,出了禪院,沿著小徑一路走到寺廟中庭。

  在一間佛殿門外停下,明真向左右看了兩眼,閃身就沒入佛殿之中。

  佛殿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但明真卻似乎長了夜視眼一樣,輕車熟路就來到了佛像面前。

  那是一尊天王佛像,威武雄壯。

  黑暗中,那雙眼睛泛著一抹紅光,憑添了幾分妖異。

  明真點了一炷香,插在香爐里,然后取出一個人偶,擺放在香案之上。

  她后退兩步,跪坐在蒲團上,口中念念有詞。

  空曠的大殿里,有一種奇異的聲浪在涌動,似有還無,忽隱忽現。

  那香頭在聲浪中,也是忽明忽暗,透著幾分怪異。

  就在這時,香案上的人偶噗的一聲燃燒起來。一團白色的火焰包圍著人偶,瞬間就變成了灰燼。

  人偶消失,火焰也不見了蹤影。

  明真站起身來,在黑暗中走出了大殿。

  “明真,你怎么在這里?”

  知客僧德容攔住了明真的去路。

  最近是非太多,兩天前有人劫獄,救走了明空,也使得靈寶寺的氣氛有些詭異。

  所以,德容今晚睡不著,于是出來巡視。

  沒想到這大半夜的,看見明真從天王殿里出來,所以就上前盤問。

  明真神色一緊,但旋即就恢復了平常。

  “原來是德容法師,貧尼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

  剛才貧尼聽到天王殿里好像有動靜,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法師也沒有休息啊。”

  “動靜?什么動靜?”

  德容警惕看著明真道。

  “好像是,有什么聲音。”

  “是嗎?”

  德容朝天王殿看了一眼,嘆了口氣道:“最近寺里是非太多,所以貧尼也有些煩躁。天很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明日一早還要做功課,你那邊可不要耽擱了。”

  “放心吧,不會耽擱的。”

  明真恭敬說道。

  她轉身準備離開,忽聽身后德容道:“明真,聶蘇有消息嗎?”

  “沒什么消息。”

  這話一出口,明真心里咯噔一下。

  她并不負責打聽聶蘇的下落,卻回答的干凈利落。

  明真忙回身道:“貧尼這幾日都在寺里,沒怎么出去,所以也不太清楚具體情況。

  聶蘇,還沒有找到嗎?”

  “嗯,得饒人處且饒人,那孩子,也是個可憐人。”

  德容說著,慢慢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明真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在原地駐足片刻,她轉身離開。

  在明真離開后不久,德容就出現在了天王殿外。

  看著緊閉的大殿殿門,德容猶豫了一下,上前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月光從門縫里照進了大殿,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子古怪的香味。那尊天王神像,依舊孤零零立在大殿之中。德容蹙眉,邁步走進了大殿。她點亮了一支蠟燭,走到神像前,凝視著神像,臉上露出了疑惑之色。片刻,她又走近了兩步,似乎是想要看的更真切一些。

  可就在這時候,天王神像手中的那條金蛇,突然間活了!

  金蛇唰的從神像的手上掙脫出來,體形在半空中暴漲,化作一條水桶粗細的金色巨蟒。它張開了血盆大口,兇狠撲到了德容面前。剎那間,德容嚇得面容失色,張口想要喊救命,金色巨蟒已經毫不猶豫的,把她吞進了口中。大殿里,回蕩著一聲低弱的呼救聲,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蠟燭,在地上滾動兩下,熄滅了。

  天王殿里,再次陷入了黑暗。

  在天王殿外的小徑盡頭,明真手扶一棵桃樹站立,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長安獄大火,已經過去了五天。

  從最初的全城搜索,到后來,慢慢平靜。

  這是一座極具國家化風情的都市,不管是什么事情,都熱不過三天。

  也就是長安獄大火造成的影響太大,所以熱度持續了五天,最終還是被新的事情所代替。

  馬上就是太宗皇帝駕崩一周年,各種祭祀活動,也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

  人們開始緬懷太宗皇帝的豐功偉績,同樣,各種關于太宗皇帝的故事,就成了熱度。

  長安縣衙,不良人公廨。

  江摩訶臉色難看,坐在屋子里。

  長安縣的不良人幾乎都聚集在這里,他們顯得很沉默,一個個低著頭,沒有人說話。

  “這事情,怪得了我嗎?”

  江摩訶怒道:“賊你媽,我怎么知道蘇大為這么大膽子,居然敢跑去劫獄。

  縣君當初不也看重他嗎?可又能如何!現在出了事情,卻來找我們的麻煩,憑什么。”

  “江帥,慎言。”

  “說起來,周二,你是那小子的朋友,知道他現在哪里嗎?”

  周良道:“江帥,你可別亂說啊。我和蘇大為雖說有那么點交情,但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告訴我?而且,現在也只是懷疑,究竟是怎么回事,誰也說不清楚。”

  “江大頭,這里都是自家兄弟,你受了氣,可別拿弟兄們出氣。”

  坐在屋子角落里的桂建超,陰陽怪氣道。

  他手里拿著一把小刀,低著頭,修理指甲。

  江摩訶怒道:“我有什么辦法,外面都傳開了,就是那家伙。

  他干的好事,卻讓我們在這里坐蠟。周良,我剛才的那些話,你別往心里去。不過,你們以前畢竟有一些交情,也了解他。你想想看,他如今會躲在什么地方?”

  “江帥,你這可為難我了。

  他家里已經空無一人,大娘子也不知去了哪里。

  如果真是他做的,要我說,發海捕文書吧…惹了這么大事情,他還敢留在長安?換做是我,早就跑了。嘖嘖嘖,我到現在都不能相信,阿彌會有這么大的膽子?”

  “他前些日子,不是被丹陽郡公征用嗎?你們說,他會不會去找丹陽郡公?”

  一個不良人站起來,大聲說道。

  剎那間,一雙雙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目光里,含著不屑和嘲諷。

  陳敏冷笑道:“要不,你去找丹陽郡公問問看?”

  “我…”

  周良突然從桌上抄起筆筒,砸向了那人。

  “賊你媽,還嫌麻煩不夠嗎?

  縣君那邊逼著咱們找人,你這時候再去招惹丹陽郡公,是想我們一起跟你送命嗎?你知道丹陽郡公是什么人嗎?那是衛國公的弟弟,那是我大唐開國的勛貴。”

  不良人,縮著頭坐下來。

  是啊,就算知道蘇大為和丹陽郡公有關系,誰敢去找李客師的麻煩?

  江摩訶只覺頭大,拍案而起道:“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給我找到蘇大為。

  讓各坊團頭出動他們的手下,如果他還在長安縣,總要吃喝拉撒。哪怕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把他找出來。我告訴你們,如果他被人在長安縣找到了,咱們都要倒霉。”

  言下之意:他只要不在長安縣,就和我們無關!

  屋里的不良人,或多或少都和蘇大為有點交情。

  這家伙殺過詭異,而且上次和陳敏一起抓捕姜隆等人的時候,他可說是力挽狂瀾。

  用陳敏的話說,就算是他對上蘇大為,估計撐不過三個回合。

  如此人物,誰又愿去招惹?

  大家都希望,蘇大為最好不在長安縣。

  否則真要和他交手…

  就在這時,緊閉的公廨大門轟得一聲被人撞倒。

  江摩訶一愣,頓時勃然大怒。

  什么人,這么大膽?這里可是不良人的公廨。

  不過,當他看清楚了外面的狀況后,臉上的不滿之色,也頓時消失無蹤。

  就見屋外,是一群甲士。

  為首是一個少年,在幾個家將的陪伴下,大步流星走進公廨中。

  “誰是這里的不良帥?”

  一群不良人,齊刷刷看向了江摩訶。

  這幫子不講義氣的家伙!

  江摩訶只覺頭皮一陣發麻,心里暗自咒罵著,卻強打精神走上來道:“我就是長安縣不良帥,江摩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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