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太爺敲打坑爹次子唐仲雄的時候,匆匆返回皇城中書門下省官署的唐丞相也在敲打人,只不過唐丞相的敲打就是引申義了。
國事艱難,亂相頻生,那些個世家出身的食君之祿之輩,卻依然人浮于事蠅營狗茍,讓人半點心都省不下來。
從延禧宮之禍爆發之后,唐丞相這幾日便不得不日夜常駐于中書門下省官署,連軸轉以溝通大內內外、處理各種事務。
事實上,回家陪親爹吃頓家宴兼為二弟接風洗塵,已是唐丞相能夠擠出的全部時間。
延禧宮之禍后,小皇帝身染劇毒至今昏迷不醒,玉京城內轉眼就是謠言四起,幸好早早布局的又一次立的大功,用不計成本的一期號外,把輿論勉強扳了回來。
那些世家似乎終于看到了報紙引導輿論的作用,這兩日有數家新報社冒了出來,想要照貓畫虎,復制的成功。
好在,盤踞市井的七蛇幫第一時間把情況上報,然后京兆尹的衙役就出動了,去從嚴檢查那幾家新報官的營業執照、消防隱患、用工資質等等…
但凡查出一絲一毫問題,就是限期十五日的整改令,十五日內絕對不允許開館營業,十五日后能不能通過驗收?不急嗎,此事十五日之后再說!
你家沒有問題?
想什么呢,沒有問題誰會查你?
總之,這事兒暫時是摁下去了,玉京城內市井民間的話語權依然屬于。
現任的京兆尹是寒門出身不假,但卻早早就已投靠了唐丞相,他知道該怎么做。
輿論權的爭奪,也只是個很小的小麻煩,近在咫尺的真正大麻煩,其實是那座供奉著域外瘟神像的民居。
前日設計弄死了黑袍司祭壬生權健的唐叔夜,察覺到危險不敢踏足進入那座民居,之后身體稍微恢復的幻月真人也親自去看了看,那不起眼的民居同樣讓她感覺到了危險。
用武幼凌親口所說就是:“民居之內,已化為了那邪神的領域,它的力量與前夜相比不僅沒有衰弱,反而還有所增強。若我沒有連續受傷,滅掉它這個分神不難,現在卻只能緩緩圖之,或者讓你爹唐寧出手也行…對了,玉京城內,定然還有很多人在信奉它,需要先斬斷那些人的信仰…”
還有很多人在信奉那個播撒恐怖瘟疫的邪神?
唐伯彥聽后第一個反應其實是不信,但旋即他就改變了想法,因為他想起了一個詞——恐懼。
無論是之前那場讓歸義坊死了一半的鼠疫,還是前夜差點毀滅了皇家的喪尸瘟疫,沒有能力自保的平民百姓們再聽聞之后,有幾人會不害怕?
然后,那個從瀛州流竄而來的邪神司祭壬生權健又興風作浪,暗中控制了一些人在市井之中散播邪神信仰,宣稱什么末日即將降臨,玉京城將注定成為瘟疫之城,唯有虔誠信奉那個瘟神才不會被得那些末日瘟疫,不信者則遲早染瘟疫慘死…
人心惶惶之下,部分人選擇皈依,很合邏輯啊。
這種情況很棘手,因為前段時間唐伯彥才處理過血神教事件,當時他就注意到一個令他難以理解的情況——那些信仰了邪神的皈依者在皈依之后,會出現一種奇怪的變化。
那些信徒…居然會自己說服自己!他們會把生活中遇到的所有苦難都視為神的考驗,再把所有幸運與收獲當做神的賜福,然后越陷越深!
上次有無所不能的父親大人出手,引天雷一舉轟殺了那個血神及其狂信徒們,即使如此僥幸被漏掉的那些信仰不深的血神信徒,也還是造成了一些小麻煩。
這次,父親顯然并不打算出手…不對,父親已與那個瘟神隔空交鋒兩次了!若不是父親出手么,光是鼠疫就已足夠對玉京造成毀滅性打擊!
所以父親已經做的夠多了,我怎么能夠奢望父親再耗費寶貴的生命,再度替我解決這個該死的問題?
總不能又調遣南北軍,封閉九門大搜大殺吧?
這種事情,偶爾做做還可以,做的太多也會天怒人怨的。
更不要說,如今大衍形式急轉直下,隴西沐冠英的叛亂沒能被迅速壓制下去,潛龍出世的消息已經在京城開始流傳了,好容易才借玉京日報辟謠,封門搜殺只會適得其反!
對了,江漢也完全失控了,不僅出現了大量的亂民武裝,而且也出現了鼠疫。
這消息暫時還被壓著的,若也被民眾們的得知,人心只會越發惶惶啊…
另外,這兩日又有幾個郡,上報了嚴重的天災。
唐丞相不禁揉了揉眉心,這些互相疊加的壞消息,讓他也感到深深的無力。
“丞相,您有沒有注意到,有些受了蠱惑的的民眾,并沒有去信奉那個瘟神,而是信奉了您的父親?”
被召集來議事的鹽鐵都尉瞿天罡,忽然下定決心開口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太皇太后薨了,瞿家家主也一同遇難,如今外戚瞿家就只剩下了瞿天罡這一根頂梁柱,為保家族富貴,他必須做出選擇了。
“瞿都尉,此言何意啊?”
唐丞相目光一閃。
其實,他已經猜出了瞿天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