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宋先橋的心里,也在作著激烈的掙扎。
如果郁凌澤和莫塵關于血靈珠的言論屬實,那就表示,他現在已經在血靈神教的控制之下,成為了他們的傀儡。
失去意識,受人操控的人形妖獸…
這讓宋先橋感到異常恐懼。
沒有人愿意成為一頭沒有意識的野獸。
沒有人愿意成為別人的傀儡。
可是,在宋先橋的心里,還藏著另外一個想法。
攀上血靈神教的大腿,提升自己的實力,壯大飛魚宮的勢力。
宋先橋不在乎大衛國還是漠北狼庭,他只想要一步一步,讓自己走上權勢的高峰。
而現在,飛魚宮獲取了鎮北邊軍統領榮少威的信任,與軍方達成交易。
因為這個原因,拓北也放出話來,今后大衛國境內的血靈珠交易,由飛魚宮全權負責。
這意味著,飛魚宮與血靈神教,已經不是簡單的商業伙伴。
飛魚宮已經成為血靈神教在大衛國境內一枚重要的棋子,而他,宋先橋,也會因為這一點,讓血靈神教另眼相看。
宋先橋在心中激烈自語。
“就算…就算他們說的都是真的,血靈珠確實會讓服用的人異化,漠北狼庭也確實想要借此發動戰爭…”
“那跟我又有什么關系?”
“所謂的戰爭,無非就是強大一方征服弱小一方。”
“只要我能為血靈神教帶來價值,只要飛魚宮能成為血靈神教的強力助臂,”
“將來漠北狼庭如果一統天下,我與飛魚宮豈不是功不可沒?”
“如此的話,他們就會看重我,依靠我,視我為他們中的一員,就不會再有什么控制與異化了!”
如果此時退卻,所有的主動權,都會在郁凌澤和莫塵手上。
他,飛魚宮,還有西北七門這些門派,只會成為修行界嘲笑的對象。
嘲笑他們有眼無珠,嘲笑他們昏庸無能,嘲笑將門下弟子白白葬送。
然后,他們就只能繼續窩在這西北之境,見到所有的修行同道,都要低人一等。
是要卑微的茍且,還是放手一搏?
宋先橋一番權衡,最終選擇了后者。
郁凌澤眼神一沉,道:“宋宮主,事已至此,你何必還執迷不悟?”
“你們受血靈神教蠱惑,以大量的資源換取血靈珠。”
“不僅損耗巨大,而且后果非常嚴重。”
“我師妹與青峰谷的吳長老已經耗時多日,試圖破解強筋丸的秘密,現在已經有所進展…”
宋先橋暴喝一聲,盯著郁凌澤,咬牙道:“不用再說了!”
“我原來以為,天行劍齋乃是天下修行圣地,一定會秉公處置。”
“卻沒有想到,原來名滿天下的郁先生,竟然也被人蒙蔽。”
“僅僅憑那小子的幾句虛言,三張薄紙,就輕輕易易地把西北七門三百多條人命,給推得一干二凈!”
“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西北七門的主事都有些愕然地看著宋先橋。
郁凌澤的話已經在他們心中掀起了巨大波瀾,對于血靈珠,他們已經開始心生畏懼。
可為什么宋先橋還如此堅持?
宋先橋卻已經打定了主意,轉頭看著西北七門,沉聲道:
“我飛魚宮的血靈珠絕無問題。”
“而且,我也可以向大家保證,從今以后,西北邊境上不會再有血靈珠出售。”
“所有的血靈珠,都只在飛魚宮才有。”
西北七門的主事神情越發變得驚異起來。
今天的事態發展,誰也沒有想到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原本以為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一定能在大會上讓莫塵伏罪,讓青璃宗作出讓步,為自家爭取到最大利益。
可是形勢在莫塵的一番自辯之下,風向突然急轉直下。
血靈珠成了妖魔化身,而三百多位弟子的死,更是由血靈珠直接造成。
這樣一來,血靈神教固然罪不可赦,可自己作為本門主事人,同樣要承擔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對七位主事人來說,沖擊力無疑是巨大的。
于外,諸位修行宗派的壓力,于內,門里弟子的質疑,都會接踵而至。
他們幾個,已經在考慮如何收尾的問題。
這個時候,宋先橋的這番話是什么意思?
西北邊境上,不會再有血靈珠出售?
所有的血靈珠,只在飛魚宮才有?
這七個門派,都是與血靈神教有過交易的,當然非常清楚血靈珠的來源渠道。
宋先橋竟然能在他們面前,做下這種保證,這跟睜著眼睛說瞎話有什么區別?
但是,宋先橋應該分明知道這一點,他為什么還要這么說?
“難道…他與血靈神教已經有了更進一步的合作,壟斷了血靈珠的市場?”
“又或者…飛魚宮,根本已經是血靈神教的一個分支?”
這個猜測,讓他們心頭猛地一跳。
宋先橋此時又道:“如果你們相信我說的話,我飛魚宮愿意出頭,聯合西北各個門派,成立西北聯盟。”
“只要你們支持我,我敢保證,西北境內所有門派,都不會成為被人控制的妖怪。”
“我們更可以整合資源與力量,維護自己的公道!”
西北七門主事漸漸從驚疑之中有些回過味來。
宋先橋能立下“西北境內所有門派,都不會成為被人控制的妖怪”這種保證,是表示他從血靈神教那里,已經拿到了足夠的底牌了嗎?
如果飛魚宮已經投向了血靈神教,當然不用擔心什么血靈珠異化的事情。
成立西北聯盟,就是把西北這些門派,與飛魚宮綁在一起。
那樣的話,他們,也就成了血靈神教的一分子。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但這種做法…
無異于背離整個大衛國的修行界。
幾個門派的主事心緒紛涌,各自開始盤算。
若血靈神教當真征服天下,他們自然也能跟著沾光,水漲船高,風光無限。
如果血靈神教失敗,他們也必將被整個修行界唾棄,萬劫不復。
何去何從?
這時,公孫延第一個站出來,大聲道:“我赤云寨,愿意推飛魚宮為首,加入西北聯盟!”
化天宗、乾極門、天罡派等人還在暗自思量,沒想到公孫延站隊站得如此之快,一進都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公孫延面色陰沉,看向眾人,道:“人家雖然只是一個小輩,但畢竟是出身大宗,背后有靠山,有勢力,有倚仗。”
“我們幾個門派,家底薄弱,勢單力微,就算再等上一百年,恐怕也達不到這些大宗的程度。”
“如今這局勢,我們只有聯合起來,共同進退,才有可能形成影響。”
其他幾門主事咀嚼著公孫延的這幾句話,終于明白了他的打算。
“我們幾個門派,本來就是小派,在修行界中,根本沒有什么說得上話的余地。”
“今天就算這許多修行界的同道在場,大多也不過是看在天行劍齋的面子上。”
“要是再被血靈珠事件影響,西北七門在修行界便是名聲掃地,將來哪里還有抬得起頭的日子?”
“與其這樣,倒不如一條道走到黑。”
“跟飛魚宮聯合,不僅可以共謀富貴,還能夠借此向天下修行同道表示,西北七門事件,不是因為我們有錯,而是因為我們太弱,所以得不到所謂的公道。”
到場的修行宗派雖然多,畢竟對事件的了解僅僅止于現場雙方的種種表述。
西北七門這般作派,反而能在不利的局勢下,為自己爭取到一些同情和信任。
而且…
承認血靈珠來自飛魚宮,等于全盤否認血靈珠來自漠北造成異化的事實,也間接否認了七門弟子的死與血靈珠有關。
對于他們幾個主事人來說,無形之中,便會減少很大的壓力。
郁凌澤目光如炬,看著公孫延,道:“公孫寨主,今日的種種,郁某已經說得很清楚,相信你心中也有評判。”
“何去何從,一旦決定,恐怕便再難回頭。”
公孫延如何不知,但他已經考慮清楚,與其做一條永遠翻不了身的咸魚,不如拼上一把。
“郁先生不用多言,今天莫塵這小子花言巧語,哄騙了先生,我公孫延也不怪你。”
“但是此處既然沒有了公道,我赤云寨便要通過自己的方式,尋找公道。”
郁凌澤還想說什么,那邊巨鯊幫李奉全又站了出來,道:“我巨鯊幫也愿意推飛魚宮為主,加入西北聯盟。”
鳳凰堡張全勝也站出來道:“我鳳凰堡也愿意加入西北聯盟,與其他門派共同進退。”
見到有人與自己想法一樣,公孫延心頭更加穩當,再度看向其他幾個沒有靜態的門派。
水月洞楊嘯廣有些遲疑,猶猶豫豫道:“此事…我還得回門內,商量,商量一下…”
公孫延盯著楊嘯廣,大聲道:“楊宗主還在猶豫什么?”
“你以為就憑你們水月洞一門小派,就能硬撼那些所謂的千年大宗了么?”
“你以為你步步退讓,人家就會憐憫你,給你公道了么?”
“楊宗主,現在能夠維護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
鄭青山聽得這話,不由冷笑出聲,“公孫寨主還真有志氣,佩服佩服!”
對鄭青山來說,西北七門也好,飛魚宮也好,再怎么鬧,也不過是跳梁小丑之舉。
只要定不到莫塵的罪,這些家伙鬧上天,他也不想過問。
只是他這一句奚落,落在原本有些猶豫的楊嘯廣耳朵里,卻是起了反作用。
“果然,這些大宗,何嘗把我們這些小派放在眼里?”
“在他們眼中,我們不過是可有可無。”
想到此處,楊嘯廣終于下定決心,振聲道:“好!我水月洞,也愿意加入西北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