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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7教宗已死

  “你騙了我。”

  “沒有。”少年一口否決。

  “那也不重要了。”馬修說:“現在,跟我去俾斯麥莊園。你身體孱弱的問題,紅十字研究會有辦法。”

  “沒辦法。”

  奧斯塔固執地說:“靈格載體,崩潰是必然,這是命數。”

  他撩起袖子,露出下面的胳膊。

  纖細白皙的手臂上,已經出現一條條暴起的血管,肌肉干癟萎縮得厲害,仿佛有寄生蟲將這一具軀體蛀空。

  馬修這時候才注意到,名為教宗的少年,眼睛大得嚇人,眼眶深陷,皮膚青灰,臉部五官已經有些扭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闖入人世間的小小幽靈。

  “命運如此。”

  奧斯塔說。

  “我不信命。”馬修打斷:“命是弱者的借口,運是強者的謙辭,如果沒有想盡一切辦法,那只能算是放棄。”

  “你也不信命。”

  馬修看著花上的少年,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你真是隨波逐流,那就不會讓弗洛斯答應你,到你死之前,它不會傷害任何普通人。”

  “這說明,你內心深處,依舊有身為人的自覺,你不希望有人受到傷害。”

  “但你又憎恨自己的際遇,對無力又痛苦的人世經歷趕到失望。”

  這就是一種糾結而矛盾的心路歷程。

  奧斯塔本身就是自閉人格,除去花,對其他人沒有任何興趣,但偏偏被欽定為靈格,還是作為馬修的替代品,各種意義讓他難受。

  他看似無所不能,卻又虛弱無比,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里發出反抗。

  馬修懂這種感覺,他也曾陷入那種境地。

  以前學校里那些獨自一人的同學,既不好看也不善社交,學習也不好,不會逗人開心,也不討老師喜歡,老是淪為學校一些事件的受害者,很容易從失望演變為不信任,甚至是反社會、反群體心理。

  那時候,馬修有游戲陪著他。

  哪怕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理解自己,他有游戲可以抒發自己的苦悶,釋放自己的壓力和不滿,然后繼續堅持每一天。

  慢慢他才走出了那個艱難的閉環。

  “我明白,我都明白。”

  馬修有些感同身受:“命運是可以改變的,如果命運不可逆,那么世界上一切努力都毫無意義,古神也不過是命運之下的棋子,祂們尚且想要以權能撬動,改變境遇。”

  “羅斯特大陸能夠從這么多次的災難中復蘇,都是因為絕大多數人,在面對噩運的時候堅持反抗,努力想要保護自己的一切,勇氣是人類面對災難時最寶貴的品質。”

  “現在已經不是過去,相信我,我能幫你。”

  馬修伸出手。

  奧斯塔猶豫了一下,怯生生問:“俾斯麥莊園,有《沙盒重置版》嗎?”

  馬修愣了一秒,立即反應過來:“當然,我們那里巫術計算機已經是人均標配,管夠。”

  “好,我去你那。”

  紅十字研究會的內部會議上,一干學者針對奧斯塔的生理狀況進行了激烈討論。

  根據星期五的掃描,奧斯塔的肌肉萎縮已經極其嚴重,行動吃力,內臟在持續惡化,呼吸困難,看似十幾歲的少年,軀體卻像是百歲之時即將入棺的老人。

  “常規方案應該沒有任何辦法,患者生理性損壞超過了百分之七十。”

  “除非我們能夠制造出人造的心臟、肺、腎臟…才可能讓患者活下去,否則最多只能熬過一個月。”

  “供血不足,患者隨時可能猝死,血液外循環機還在研發中,我們沒法解決血壓和輔助心臟的問題。”

  馬修聽完每一個人的觀點,這才說:“懂了,常規治療基本無用。現在只有一個辦法,更換軀體。對不對?”

  副會長雪萊夫人點頭:“只有這一個辦法,但這個辦法其實風險也有,因為患者意識湍流也非常虛弱…可以說,患者至今能保持清醒和清晰的思維和溝通,已經是一項奇跡。”

  古神意志對靈格載體的超負荷是全方位的,這一點奧斯塔沒有任何夸大。

  經過體檢,馬修也發現,上一代半神靈格也不是隨隨便便找的替代品,奧斯塔本身堅韌而獨立,意志極其堅強,本身就是極好的苗子,否則也不會成為這一代的萬物永寂半神。

  “患者意識和生理上都極度脆弱,無法經受過于劇烈持久的手術。”雪萊夫人嚴肅地說:“因此,想要將他移植到其他機體里,風險很大。”

  “零玖小姐的評估中,以夢魘之門接入患者脆弱的意識湍流,并且進行轉換,考慮到患者的承受能力,需耗時一個小時四十五分鐘,以莊園目前的醫療裝置,無法維系。”

  這倒是一個麻煩。

  馬修沉吟片刻:“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有一個臨時穩定身體的辦法,能夠完成患者軀殼的替換。”

  手術當天。

  紅十字手術室里,奧斯塔被推入里面。

  馬修、帕梅拉、西浦杜克都在外面靜靜等待。

  這不僅是拯救教宗的一次重要手術,也是羅斯特大陸歷史上第一起,以半神零玖的全新力量,挽救瀕死之人意識,通過特殊辦法延續存在的一次探路。

  “血螅在維持宿主方面是非常優秀的,吉賽爾也說過,至少這一段時間里,奧斯塔的生理狀況是無礙的。”

  帕梅拉表現出屬于工程師的理性:“難點還是在于,零玖那邊的成功率預估只有64,如果這一次失敗了,下一次至少要一兩天后,奧斯塔身體狀況會出現不可逆下降。”

  “我還是覺得難度太大了。”

  西浦杜克憂心愁愁:“弗洛斯都說過,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它認為除了背箱人之外其他半神也做不到,讓一個即將崩潰的軀體和靈魂重新延續下去。”

  馬修只是站在窗口,看著外面。

  紅十字大樓下,以多功能巡邏車改造的救護車來來去去。

  這里已經變成了北方貿易區最頂級的救命之地,如果紅十字也無法挽回一個人的性命,也就相當于死路一條。

  原本馬修可以用各種手段限流甚至阻斷通道,避免外界求藥治病的患者,減少紅十字的壓力和風險。

  但他還是力排眾議,支持雪萊夫人的提議,對外逐步分批次地開放公共就醫名額,讓每一個羅斯特大陸居民,都享有在這里與死神搏斗的機會。

  開放名額就是分享資源,俾斯麥莊園能成長至今,離不開北方貿易區幾十萬人的共同努力,其中絕大多數是勤勞工作的普通人,他們當然有權力享受自己的奮斗成果。

  如果俾斯麥莊園關閉這些資源,放棄廣大支持自己的勞動人民,那只不過是另一個形式的真理之眼罷了,毫無意義,也改變不了世界。

  馬修胡思亂想之際,突然聽到開門聲。

  他扭頭望去。

  一身白大褂的吉賽爾從手術室出來,她有些疲憊地脫下口罩,說:“手術很成功。”

  在她身后,緩緩走出步伐有些不穩的劍徒。

  馬修對他微微一笑:“歡迎來到莊園的新生活,奧斯塔。”

  對方糾正說:“奧斯塔已死,我叫奧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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