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塔時日無多,神殿秘而不宣。
茲事甚大,宣告教宗兼半神的即將隕落將會對神殿威信造成巨大打擊,四大樞機主教當然不會給自己添堵。
不過這一事實已經以另一種方式得以確實。
雪萊夫人匆匆來到主宅,一臉嚴肅地說:“馬修先生,奧斯塔教宗應該是出事了,畫家變得非常煩躁。”
她在墻上喚出野獸畫家。
使徒異種(lv54):攜古神權能、象征、靈格,為古神意志延伸,收納具象之容器。
原本最末尾會顯示的“萬物主宰使徒”幾個字,已然消失無蹤。
今天即是第十六日,萬物永寂留在人間的最后象征,靈格意志殘存的倒影,舊時代最后一面旗幟,教宗奧斯塔也變成了過去時。
馬修心里滋味莫名。
作為羅斯特大陸萬千人類成員之一,他當然巴不得半神死,這些高高在上的詭異存在,光是停留在這個世界,就是一種沉甸甸的壓力,是無法抵抗的天災。
即使半神們并無生靈的多變情緒和自主,因為未知而無法抗衡,祂們帶給人最大的標志依舊是恐懼和高不可攀。
可作為俾斯麥莊園的主人,馬修是得到了奧斯塔的幫助的。
奧斯塔消耗了自己人格面最后那一點點可憐自我,告知了馬修實情,包括萬物永寂的隕落,半神存在的基理,乃至于馬修一直心心念念的,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真相。
冷漠又自閉的少年奧斯塔,最后時刻釋放出了善意,原因雖然是因為馬修送的花,但論跡不論心,馬修對此非常感激。
外界眼里掌控世界、作為真正神靈代言人的半神,其實不過是一個幸運的可憐蟲。
幸運,因為他擁有很多人夢寐以求的融合靈格,化身半神;可憐,因為力量的代價是失去自我,淪為他者容器。
馬修帶著吉賽爾和撒庫拉火速趕往神殿。
土主教厄爾斯在外接待了馬修。
兩人見面,一陣沉默。
厄爾斯只是客氣地說:“教宗已在圣靈花園再次靜修,不能打擾,還請馬修先生見諒。”
馬修點點頭:“我明白了。”
雙方盡在不言中。
“我想單獨拜訪一下西浦杜克先生。”
厄爾斯沒有拒絕,他引導馬修走入一間偏殿,這里四下各有一根青銅燈柱,銅簽上固定了厚實細膩的白燭,火光幽幽,照得四下一片暈黃。
自從蛛絲燈泡風靡大陸,神殿也到處布置了照明燈泡,這里卻還保留了過去的風貌,簡陋而古樸,屋內家徒四壁。
依稀能看見,石墻上有一副副黑色壁畫,茫茫霧海上矗立著一座古怪的島嶼,它底窄上闊,像蘑菇,頂部延展出一大片陸地,上面有很多小人,中央有四根碩大支柱,那里有一個漂浮空中的巨大影子。
那人影繪制得非常清晰,是一個身著黑色修女服的高挑女人,系著腰帶,胸脯挺拔,她一頭黑發,雙眼被紅布纏住,手里抱了一個纏著蛇的陶壺。
陶壺里冒出很多細小水流般的東西,散布到四面八方。
陸地上,小人們被一種黑影追逐,那些黑影就像是螞蟻,巢穴在霧海之下,它們從水下沿著支柱爬上陸地面,密密麻麻地入侵這里,讓小人們四處逃竄。
于是馬修懂了。
這畫的是陰影王都,那黑色修女就是沉寂者倪克斯。
她手里的陶壺就是權能象征的形態,那些小水流一樣的東西是權能“恐懼”,不是從壺中冒出來,而是她在將恐懼收入壺內。
“你還來這里做什么?”
背后響起一個冷漠的聲音。
一身猩紅長袍的西浦杜克仿佛從黑暗夾縫里走了出來。
馬修回過頭:“看來西浦杜克先生,對陰影王都依舊念念不忘。”
“與你無關。”
西浦杜克冷冷說。
“有關。”
馬修毫不在意:“俾斯麥莊園即將對陰影王都進行‘王都大開發’,重建一個屬于陰影生物們的世界,恢復正常秩序,不客氣地說,我們的目標,是建立一個更加具有包容性、成長性、可持續性的新王都。”
“你?”
西浦杜克忍不住冷笑:“你太高看了自己。”
“我承認,在羅斯特大陸上,俾斯麥莊園如今的力量已遠超過去時代任何一個政權,但面對倪克斯,這點力量依舊是杯水車薪,這是本源上的差距。先天高下差異,無法彌補。”
他眼神里帶著幾分輕蔑:“馬修·俾斯麥,不要以為你有幾個神眷打手,有錢有勢,就能染指神明層面的事。”
馬修笑容僵住。
媽的,這事好像哪里不對。
在西浦杜克眼里,怎么自己才是反派似的?
合著自己才是人類公敵?
馬修半是疑惑,半是郁悶,壓住吐槽的欲望,耐心解釋說:“西浦杜克先生,可能你對我有些誤會,俾斯麥莊園從建立以來,就以造福羅斯特大陸為核心價值觀。”
“說得是好聽。”
對方皮笑肉不笑:“如今羅斯特大陸五大王國,哪個不仰你鼻息?是,你的確沒有吞并王國領土,也沒有罷免國王,但你做的事情更加滲入根源,俾斯麥莊園的意志,就變成了這片世界最正確的方向。”
“就連五大王國都被迫和你站在一起,這樣遍布大陸的幕后掌控力,比起皇帝來說要強太多了。四公也對你無可奈何,還不得不按照你的規矩,陷入從未有過的招聘使徒惡性競爭,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蜥型界,肆意妄為,甚至罷黜了那邊的神眷紅龍…讓它被龍族關到龍墓里守墓。”
“馬修·俾斯麥!你的霸道和狂妄,已經危害著其他世界的固有秩序和文化!你才是那個最不應該存在的災厄之源!”
面對西浦杜克的怒叱,馬修心里反而是更多的困惑。
奧斯塔的隕落對他刺激太大?
還是…
馬修說:“西浦杜克先生,看來你是想要離開羅斯特大陸?”
“不錯。”西浦杜克也不掩飾:“奧斯塔大人之后,這里已經沒有值得留戀追隨的事物。與其在你淫威之下,我寧可離開!”
果然。
難怪他毫不遮蔽對自己的厭惡和不滿,原來是要離場了。
馬修哭笑不得,這哪兒跟哪兒…四公竟然被自己逼得要走,自己做什么了?
“西浦杜克先生既然對羅斯特大陸興趣不大,我倒知道有一個好去處。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參與‘王都大開發’,重回家鄉陰影王都,完成那邊的偉大復興?”
“馬修·俾斯麥,不要來消遣我。”西浦杜克怒道:“除非你能處理掉倪克斯,那我過去沒問題,你能做到嗎?”
馬修笑了:“巧了不是,倪克斯的問題還真已解決了。”
“你放屁!吹吧你!”
縱是四公也忍不住爆粗。
馬修倒也不生氣,手指輕輕在墻上一劃,墻面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傷口,裂開露出夾層里的深邃黑暗。這裂口轉瞬就變成了一扇方方正正的門,通往看不見的不可知處。
一股股強烈的四元素波動從黑暗之門后傳來。
西浦杜克臉上一僵,看向黑門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夢魘之門…你掌握了門的鑰匙?謝爾德被你控制了?”
“他已經死了,要從沉淪之海復活還需要很多年…這不重要。”
馬修打了個響指。
夢魘之門里,一個渾身肌肉的黑色人影走了出來,接著是第二個。
兩名夜魔戰士靜靜佇立在門口,仿佛兩個門衛。
西浦杜克身體微微繃緊,他當然不懼區區夜魔戰士,忌憚的是后面的那東西。
黑暗幽深之處,跨出一只被石甲完全包裹的腿,接著是壯碩的上身,寬闊的肩膀,以及覆面盔罩住的頭顱。
渾身甲胄的夢魘將軍,和西浦杜克相對而立。
屬于倪克斯獨有的強烈力量壓迫感,從這一尊夢魘將軍身上源源不斷釋放出來,那身標志性的沉淪石甲,更是無器可破,不可越過的力量標志。
饒是四公,面對夢魘將軍依舊必須全神貫注。
“小夢,來,打個招呼。”馬修說。
夢魘將軍對西浦杜克抱拳,發出啪的一聲。
西浦杜克表情僵硬。
這…他媽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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