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賽爾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又指了指天上。
“人活著、不是單靠食物、乃是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話,不可試探主你的神。”
她說出這句話,讓馬修這個唯物主義者居然心里有點犯怵。
“難道神明能感知到有人議論祂嗎?”
“我怎么知道?”
吉賽爾一笑:“‘不可試探主你的神’,是神殿從一顆墜落星辰石碑上找到的話,后來加入了教典,作為訓誡。你看,神殿就是這樣,真正萬物主宰傳遞的話語很少,剩下的大多是雜糅、聯想、泛化以及各種拼湊。”
“不過你別說,這樣很有效,當時的人就吃這一套。”
不死女巫用手指捋了捋頭發,耳垂下的金色耳環也隨之搖曳生輝。
“你問我哪一尊古神是贏家,我怎么可能知道。”
她神色平靜:“因為我抵達尸骸之城后,很快就也被感染,陷入沉睡。”
吉賽爾·克里米亞·南丁格爾按照劍之使徒的請求,孤身一人乘船北上,越過那座仿佛從土里生長出來的高墻,終于抵達了那座充滿邪惡與腐朽氣息的猙獰城市。
劍徒正在城外等候。
他的狀況看起來不太好,不過作為七圣徒中最年輕的使徒,他保持了以往的正直與恪守。
“我最先見到了劍徒。”吉賽爾眼里有些說不清的東西在閃動:“他身上的神力非常紊亂,我常年給魔靈做解剖和試驗,很清楚,這是他體內魔術回路遭到破壞或者入侵。他說話也非常吃力,有時候說不出話來,仿佛在忍耐什么,很不穩定。”
她沉默了一會兒。
仿佛想起當時那難言的場面。
“劍徒身體在潰爛,血肉都在瘋狂萎縮,我用帶去的各種藥物做了測試,發現根源是來自于血液。”
談及關于巫醫專業方面的事,不論哪個吉賽爾都是同樣的正經臉。
“他血液比起常人流動快很多,而且里面有一種奇特的蟲子,說是蟲子可能不恰當…更像是一種血液和內臟異化。”
吉賽爾吸了一口氣:“或許你能理解,就仿佛是劍徒渾身的血液,發生了某種不可知的異變,異化成了另一種東西,那是非常細小層面的變化,哪怕以神力也難以得到一個確切答案。”
“表現出的具體癥狀是,內臟全部出血失去常規功能,流血后難以止住,身體不斷流出各種粘液,潰爛,無法自我修復,哪怕神力也無法消除這種持續的死亡折磨…”
馬修聽得毛骨悚然,手臂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是因為這種癥狀的恐怖陌生。
相反,這種癥狀太熟悉了。
這就是核輻射對人體造成的損害表現。
馬修不怎么看書,但看很多劇集。
劇集里就以普通人能理解的方式闡述過核輻射危害,馬修印象很深。
核輻射可以看做是對四面八方發射接近光速的子彈,這些子彈能穿透眼前的一切事物,木頭,水泥,金屬,每一克鈾235里有10的21次方這樣的子彈…
人體被這樣的子彈不斷擊穿,仿佛站在看不見的機槍面前,這些子彈打斷DNA鏈,從生理上終止新陳代謝,表現出的效果就是內臟出血不止,直到人體死亡。
馬修額頭上冒出冷汗,正是因為熟悉,才覺得格外可怕。
其中緣由讓他不敢細想,卻又沒法不去想…
吉賽爾還是頭一回看到馬修這么方寸大亂的模樣,擰起眉毛:“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馬修一陣子沒說話。
“我不確定,我得好好想想。”
話說出口,他嗓音都已經啞了。
稍微平復了一下呼吸,馬修看向吉賽爾:“下面我說的話,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不過能商量的人大概也只有你。”
吉賽爾仿佛也看出馬修聲音里的沉重,只是沉默地點頭。
“你所說的這種癥狀…在我的理解里,屬于‘核輻射’,這個核輻射是來自于一系列很復雜的反應,比起四元素造成的魔術反應更加微觀和困難,但瞬間爆發力和殺傷力,從目前來說,巫術和它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要控制住這種核力量,就需要用特殊的設備和材料,我懷疑,寂靜之墻存在的真正目的,就是避免核輻射往外擴散。”
馬修越說越是覺得荒謬。
在羅斯特大陸這一個巫術為核心的世界里,竟然存在利用核輻射的古神。
轉念一想,低語者能有自己的情報網絡數字化體系,其他古神也有各自的科技樹,好像非常合理。
古神不能招惹,萬一一怒之下投下核彈,俾斯麥莊園灰都該被揚了。
馬修擦了擦汗,決定還是盡量少插手古神之間的事,老老實實干自己的莊園農場。
“居然還有比四元素產生的魔能更強的力量嗎?核能…我只能理解一點點,你倒是可以告訴普朗克,讓他去研究。”吉賽爾更能理解另一個概念:“你說,人體微觀里還有更加細小的基礎單位,那個細胞,還有DNA?”
“對,不過要觀察到它們,得弄出顯微鏡。”
“顯微鏡很難制作嗎?”
馬修想了想:“倒也不難,理論上就是一根管子,里面放上一片凸鏡,只是打磨需要耗費很多時間,如果加兩片鏡子,放大倍數會進一步提升…”
他稍微和吉賽爾講了講自己知道的部分,吉賽爾翻出本子,用炭筆在上面記錄下來,就像是一個認真謹慎的學生。
“好了,顯微鏡之類的事后面再講,繼續說劍徒的傷勢。”
吉賽爾放下炭筆,稍微想了一下:“那時候劍徒身上不斷在潰爛,神力,也就是四元素之力只能保持他活著,但無法治好他。我只能用一些藥物敷在他傷口表面,然后用繃帶將他纏起來。”
“我當時只見到了劍徒和弓使,為他們兩位進行了應急處理和包扎。”
馬修恍然:“難怪,劍徒和弓使身上都有繃帶,原來是你。”
吉賽爾沿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說道:“不是所有使徒都參與了骸骨之城內的戰斗,原本七圣徒都分開散落,盡可能踏足各地,尋找‘原初的象征’。”
“七圣徒里,只有劍徒、弓使、紫冠王進入了骸骨之城參戰,似乎里面有某種規則。”
“其余的,言靈師你是知道的;鮮血女巫經常來去無蹤,總是以血池示人;吹笛人很少參與爭斗,總是和小孩子玩,通過奏樂尋找象征;野獸畫家常年游走深山密林,尋找野性的源頭。這四位很難見到。”
馬修第一次聽到了七圣徒的完整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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