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蝴蝶門上被釘了一片“暫不營業”的告示,木質外墻經過粗陋修補,用碎木片填上了被帕梅拉用蛇炮轟出的大洞。
門口一大灘發黃凝固的冰漬,尿騷氣還沒有徹底散去,惡臭難聞。
酒館的木頭招牌換上一塊新的,但紅鼻子被人用炭筆改成了一個男性生殖器,涂改成:紅XX酒館。
不難猜測,正是那群被發配過來當礦工的罪犯干的。
邊境苦寒荒涼,還得在潮濕陰冷的狹窄礦洞里做體力活兒,沒有酒和女人對他們來說根本難以忍受。
沒了酒精麻痹,這群精力十足的危險分子極可能會做出點什么來。盧卡斯頻繁地親自在街上巡邏,也是擔心出事。
馬修敲了敲蝴蝶門:“拉穆爾老板,是我,馬修。”
過了一會兒,里面傳來拉開木栓的聲音,門朝外打開來,露出拉穆爾那張一點沒變的臉。
一絲不茍往腦后梳攏的頭發,朝上彎曲的八字胡,以及那張冷峻又有點不近人情的臉。
拉穆爾穿著白色貼身襯衫,背脊依舊挺直,只是和以往不同,他頭上戴了一頂黑色禮帽,用以遮掩頭顱骨上還未康復的傷口。
他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馬修走入酒館,發現里面桌椅都已經修理完畢,一張張椅子整整齊齊倒放在桌面上,酒柜也被重新修補,只是上面還沒有擺上酒瓶。
一盞煉金油燈放在吧臺上,昏黃的光映出一種時過境遷的陳舊感。
“一直沒來得及感謝,我能活下來,多虧了你和吉賽爾小姐的緊急醫治。”
拉穆爾一如既往說話簡潔:“救命之恩,難以回報,只要我有的東西,你都可以拿走。”
馬修坐上吧臺前的椅子:“拉穆爾老板,你的報酬我已經提前預支了。”
“哦?”
“兩支巫術火銃,算作是你支付的報酬,現在它們屬于我了。”
“原來如此。”
拉穆爾也不深究,他從酒柜下搬出一個小小的木酒桶,上面有一個活動的銅嘴,他將酒杯放在下面,擰開銅嘴,給馬修倒了一杯藍色日出。
“僅以這杯酒,表示感謝。”
馬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口感一如既往的先冷后暖,回味甘甜。
“這樣的好酒,一定要好好在卡爾馬王國流傳才對。”
“可惜,就剩下最后的半桶了。”拉穆爾木木地說。
馬修總覺得,腦袋受傷后的拉穆爾,整個人感情波動更少,更難以讓人看出喜怒哀樂。
“那就要制作出更多的藍色日出。”
“不,埃爾東說過,沒有冰酒花就無法做出這種口味和醇度,最重要的原料不可或缺。”
“我或許能找到,給我兩個月時間。”
“好。”
拉穆爾說:“其實找到你,是有一事相求。”
馬修放下酒杯,靜靜聽著。
“我計劃離開冰原鎮,這里已經沒有我留下的理由。還在騎士團服役的時候,我過來只是因為一次長假,真正的酒館老板是埃爾東,不過他死了之后,我發誓要替他找出真正的殺人犯,就留下來一直至今。”
“后來的事你知道,格雷戈里死了,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酒館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必要。”
“馬修,酒館以后就交給你了。”
馬修雙手放在吧臺上:“拉穆爾老板,當然,我是不介意有一個酒館,不過,老板你真的不想把埃爾東先生的‘藍色日出’發揚光大嗎?”
“埃爾東先生在這里開酒館,就是為了靠近冰酒花,能夠釀制出更多的藍色日出,做出屬于卡爾馬專屬的美酒。”
“毫無疑問,格雷戈里是一個腦子壞掉的瘋子和儈子手,但他對酒的鑒定品味不差,他認為藍色日出不輸于猩紅佳人,我也這么認為。”
馬修頓了頓,問道:“如果離開這里,拉穆爾先生你要去哪?”
“應該會找一家釀酒莊園,去里面釀酒吧。”拉穆爾說:“這些年,我已經習慣了酒,以后也會和酒在一起。”
“那么請稍微再等兩個月,讓我們看看,能不能把埃爾東先生的心血重新復原出來。”
馬修舉起手里酒杯說:“敬埃爾東先生,卡爾馬人值得更好的酒。”
拉穆爾終于點頭。
出了酒館,馬修就看到街對面自己家門口,地精管家正和人起了爭執。
那人馬修也認識,佩戴標志性的鳥嘴面具,寬大斗篷下是貼身皮衣和皮甲,背著從不離身的大木匣子,正是圣光騎士、武器狂人帕梅拉。
“我拒絕。”烏鴉表示:“我有權拒絕回答,這是地精的權力。”
“哦?那我有理由懷疑,你闖入他人房屋,可疑行為或許有危害他人和王國穩定的風險,我以圣光騎士之名,請你和我走一趟。”
帕梅拉一言不合就要實施抓捕。
烏鴉面對圣光騎士時還是老老實實,沒有忍不住拔槍,否則可能就要面對帕梅拉的重火力蛇炮了。
“我說了,我是馬修大人的管家,過來是替大人收拾一些東西而已,不是什么闖入他人房屋!”
烏鴉一眼看到了馬修,一臉得救的表情:“大人!您終于來了。這位圣光騎士小姐…”
“我知道,我來說吧。”
馬修和帕梅拉打了個招呼。
“沒想到你還真的雇了一個地精管家。”
帕梅拉聲音里有幾分驚訝:“很少聽說地精給人當管家,你可別被騙了,他們都是非常精明的家伙,絕不會吃虧。”
馬修知道帕梅拉是好意,于是也微笑以對:“明白,我會小心。”
烏鴉趕緊表態:“大人,我絕無二心,您是知道的,我一定會忠實嚴格地完成大人的命令…”
馬修沒理他。
“圣光騎士的調查已經結束了嗎?”
“初步完成,后續核查還需要一段時間。”
帕梅拉透過面具的玻璃鏡片注視馬修:“倒是你,聽說你把法蘭倫莊園買下來了?怎么樣,里頭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魔物存在?要不要我走一趟,我的蛇炮最近有點手癢。”
手癢是你自己才對吧。
馬修可不想這個武器狂人拿著蛇炮在里頭亂開火。
說起來,帕梅拉這位女騎士,外形上苗條柔軟,內心卻是喜歡劇烈爆炸和暴力美學的猛男之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帕梅拉,一直我都忘了問,你佩戴的鳥嘴面具,是圣光騎士機動部隊的裝備嗎?”
“這個啊…邊走邊說吧,今天還有一件事,和你也有關系。”
鳥嘴騎士說:“冰原鎮的駐守圣光騎士已經任命下來了,人你也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