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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跟隨

  馬修又找到了兩頭活尸測試一番,它們同樣沒有主動攻擊自己的傾向,哪怕自己有略顯出格的舉動,活尸也僅僅吼兩聲表示不爽,并無真正意義上的襲擊。想來是冰原活尸的內部規則,禁止同類相殘。

  這一發現又堵死了馬修的一條路:他還琢磨著讓喪尸們自相殘殺,看看會不會有更多的低語種子生成。

  至于再度偷襲活尸的計劃,目前馬修暫時放棄。眼下他饑腸轆轆,更想快速回到冰原鎮,感受一下溫暖的篝火堆,熱乎乎的濃湯泡黑麥餅,研究活尸和種子的事來日方長。

  一路上按照大霧的規律停停走走,馬修終于遠遠看到了那巍峨雄壯的堅壁,高逾五百尺(注:1公里=1000米,1尺=1米,1寸=10厘米)的天塹橫貫在人與死亡的邊界,初次見到“寂靜之墻”的人都難以相信,這竟然是千年之前的人造建筑。

  馬修估摸著,再往前走三千尺就差不多到了墻下,順著那攀鉤就能抵達安全的城上,接下來從石梯往下返回冰原鎮就會安全許多。

  可他依舊有一種被人監視的不妙感覺。

  那潛伏在大霧中的影子沒有離開的趨勢。

  馬修不敢賭,萬一他爬攀鉤時,那東西給自己來一下…哪怕不死,可能也會因為無法修復和過度饑餓而陷入昏迷。

  在冰原上昏迷一夜,第二天大概率已被冰霜凍結,變成了這里冰雕的一部分。

  他趁著霧起之時,猛地朝人影沖了過去。

  對方安靜地站在原地,隨著和馬修距離不斷拉近,其形態也從模糊逐漸里清晰起來。

  馬修懷疑是自己看錯。

  這個人…怎么可能…

  恰逢大霧離奇地緩緩散去,陽光下,冰之世界反射出的光讓空氣都蒙上了一層白暈。

  站在馬修對面的人一頭火紅長發,灰白眼睛里中心兩點黑色,潔白無瑕的臉頰有著大理石般的光滑和冰冷,她大約二十歲左右,嘴唇微張,目光茫然地和馬修對望。

  即使化作活尸,也絲毫無法掩蓋這位女子生前的清麗姿容。

  寬大的褐色僧侶袍罩住了她脖子以下的軀體,粗布材質更襯出其肌膚的細膩嬌嫩,邪惡與純真在同一具軀體里糾纏,有一種奇特的褻瀆感。

  她就那么呆呆站立,雙目直勾勾盯著馬修·俾斯麥。

  與此同時,馬修也得出提示信息。

  活尸:介于生死之間的異化物種,特殊亞種。

  價值:產量1,營養0,飽腹0,精神1,魔術5。

  馬修眼神復雜地看著這位已然變為活尸的女性。

  她就是吉賽爾藥師。

  他還記得,這位有一頭火紅頭發的女藥師來到冰原鎮,倆人第一次見面時,馬修·俾斯麥內心是多么忐忑和仰慕。

  吉賽爾毫不吝嗇自己的藥劑學知識和經驗,對馬修的提問一一講解,她溫和親切的笑容更是安慰人心。美貌與學識并重,善良又無私,這樣的藥師在馬修眼里更加高不可攀,顯出自己的渺小,那不可能表達的傾慕也藏在心底最深處。

  現在的馬修截然不同。

  他可不是沒有見過漂亮女人的毛頭小子,在信息時代里,網絡上人均正妹,但凡繁華一點的路段也不乏漂亮妝容的姑娘,化妝就是欺騙視覺的藝術。

  早有人說過,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會騙人。

  馬修心里完全是波瀾不驚。

  吉賽爾千里迢迢來到冰原鎮,雇馬修和她一起越過寂靜之墻去找冰蘿。恰好遭遇極地冰原擴張的異常,這也未免太巧了一點。

  只是找遍記憶,他并沒有看到吉賽爾異常的舉動和言語。

  平日里吉賽爾也在鎮上給人治病,礙于冰原鎮的匱乏物資,很多藥材卻是沒法及時獲得,需要依仗每月路過的商隊帶來。

  馬修記得清楚,鎮上有個叫珀麗的小女孩,身患一種古怪的咳病,吉賽爾判斷說是肺先天缺損了一部分,冷風或者塵埃刺激就會讓她不住咳嗽,甚至會咳出血來,堵塞呼吸。

  要治好珀麗,需要用一種特殊的草藥為核心,填補肺部的孱弱。這種藥草為火元素圣植“月冕果”,是南方靠海的都靈王國神殿的稀有特產,極北之地根本沒有。

  所謂圣植,是神官們在神殿內以特殊手法種植培育的珍稀藥草,據說神殿信仰的神靈“萬物主宰”會降下圣光,給予庇護,驅散邪惡,在圣光下成長的藥草,就被稱之為圣植。

  吉賽爾為此憂心愁愁,每天都在草紙上以鵝毛筆演算,試圖找到一種暫時能夠代替月冕果的替代物。

  為此她甚至延后了原本和馬修約定進入冰原的日期。

  這是馬修關于吉賽爾在冰原鎮的記憶。

  后面進入極地,吉賽爾一直叮囑馬修,讓他指路就行,必須在自己身后,一旦遇到什么危險立刻逃走,聽到自己的提醒也立刻逃走,不要管她。

  常年在冰原外圍尋找藥材和種子的馬修覺得奇怪,為什么吉賽爾藥師總有一種不詳的預兆,認為這一次出行必定會遭遇危險?

  然而吉賽爾的擔憂終究成真。

  馬修和吉賽爾在霧中遇見了那個東西。

  那是一個身披哥特式銀板甲的武士,他手拄十字劍,站在白霧之中。武士從護頸甲上露出的頸部被繃帶層層纏繞,再以黑線縫合封死,覆面盔罩住了整個腦袋,揮劍時繃帶從其頭盔后面飄揚,仿佛某種白纓。

  劍士動作快到眼睛無法捕捉,一劍刺透吉賽爾,又一劍貫穿馬修的胸膛,而后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它和馬修見過的那兩個活尸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精準,冷酷,甚至充滿美感,就像是某種專為殺戮而生的人形兵器。

  馬修將腦里雜念拋開,上下打量著已成活尸的吉賽爾。

  吉賽爾本來身姿高挑,不過為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避開好色之徒的注意,她用僧侶袍將自己身體包裹起來,平時也將一頭醒目紅發藏在兜帽內。

  馬修看著這位藥師,有點感觸:“不是我不救你,吉賽爾小姐,當時我也盡力了,甚至被殺了一次…你就別跟著我了,如果我找到能夠將你解除尸化的辦法,我一定回來救你,行了吧?你就別跟著我了。”

  吉賽爾依舊呆呆看著他。

  馬修一走,吉賽爾又亦步亦趨,這讓他很頭疼。

  他心里一橫,用一塊布蒙住吉賽爾的雙目,給她系在頭上。結果雙目失明絲毫不影響吉賽爾追蹤馬修,就連步伐都不曾緩慢,也不知道她是靠什么追蹤的。

  我就還不信了!一頭喪尸還能硬賴上了?

  于是馬修嘗試能想到的各種手段。

  用繩子把她手腳交叉綁起來——他一走,吉賽爾直接崩斷繩子跟過來。

  以手鎬挖坑,將吉賽爾用冰埋起來——他一回頭,吉賽爾打碎冰塊,揭棺而起。

  馬修將她塞進冰窟,給她身上綁了沉重的石塊,眼睜睜看著她下沉到不再冒泡——才沒走幾步,回頭一看,渾身濕漉漉的吉賽爾牢牢跟在身后。

  一番折騰,天已經黑了。

  馬修返回冰原鎮的計劃不得不擱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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