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字被刻在墻角,看上去不太起眼,但如果稍稍仔細的搜尋,任誰都可以發現。
由此也可以看出,這個任務的解謎環節并不復雜,基本等同于只要玩家感興趣,就能查到隱秘的難度。
問題在于沒有任何人在意瓦姆羅的死,玩家們只會感慨缺少了一個便利的刷技能要素的靶子。
瓦姆羅會寫字,證明他受過一定教育。
在刻字墻面的附近,有著少許白色的痕跡,因為這里曾經放了一張床鋪,挪開床鋪后,便留下了些痕跡。
而那些字,則倒置在痕跡上,很是潦草,再加上墻面凹凸不平,所以陸泓只能辨別出部分信息。
不過陸泓依然可以在腦海中想象出,瓦姆羅側躺在床上,在月光下記錄著自己的心路歷程的場景。
“…陶罐!陶罐真是神明賜予的寶物,它們太可愛了,我愛它們,誰能想到它們之前只是些泥土呢?
在光滑的釉面上刷上顏料,就像附上了靈魂,說真的,我愿意為它們去死…”
“…今天有鄰居帶來了個女人,說我可以娶她,但誰會娶一個笨手笨腳又不會燒陶的女人呢?呵,女人哪有我的寶貝們重要…”
“…若不是肚子會餓,我可不想把它們賣了…”
陸泓嘴角泛起微笑,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專注于喜愛之物的大齡宅男,這份難得的赤子之心讓陸泓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只是有的人喜歡塑料小人,有的人喜歡陶罐。
“…那些討厭的家伙們又來了,還說要我加入他們,噢,他們對待陶罐就像對待奴隸,而我對待陶罐就像對待藝術品…”
“…果然我才是對的,他們燒陶只用隨意挖的泥土,忽冷忽熱的火焰,這樣的陶罐很容易就裂了,我的陶罐是最好的!全赫姆加特最好的!我愛它們…”
“…似乎別的家伙們都加入他們了,‘烈酒鐵錘’商會?我不太喜歡和他們混在一起…”
“…為什么他們說我的陶罐質量差?我的陶罐使用壽命是他們的兩倍!不可能,或許是他們搞錯了什么…”
“…真的是我的方法出問題了嗎?他們都比我便宜,沒有人來買我的陶罐了…”
陸泓默然,你沒有錯,錯的是他們。
“…好餓,多喝幾口水,我可以挺過去…”
“是誰砸碎了我所有的寶貝?”
“是誰?”
看到最后,字跡深深刻下,似乎是由指甲所寫,不多的字符中,飽含了恐懼。
誰能想到,這是瓦姆羅最后的遺言?
哪怕到死,他都沒有想通自己是哪里做錯了。
從他不愿娶女人可以看出,他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大齡宅男,身邊也沒有人可以提醒他,所以他根本想不通為什么?究竟是為什么?
我有什么錯?
我只是喜歡它們。
陸泓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出汗。
這不是游戲角色的汗,是他自己的汗。
在他身邊的月淺燈深也看到了瓦姆羅的日記,她只是嘆息:“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陸泓將字跡全都截圖下來,卻是沒有再動這些字跡。
這是瓦姆羅的故事,一個鐘愛陶罐的普通人的故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人為了老軍士的酒壺不愿再退,有人為了女兒之殤失聲痛哭,有人只想平靜生活卻被卷入漩渦,還有人家庭半碎踏上荊棘…
但既然陸泓看到了瓦姆羅的日記,那么他的故事便還沒有結束!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一個普通的赫姆加特人的故事,一個小人物的故事。
這是陸泓欠他的,技能欄里的察言觀色四個字是欠他的。
陸泓握緊拳頭,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必須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震驚之后是滿懷悔恨,悔恨之后是無盡的憤怒,不得不說平常的陸泓比較理智,從來不會因情緒入戲的他,這次入戲了。
月淺燈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現在我們怎么辦?”
“阿月,你去集市上把所有陶罐的價格收集一下,如果他們的價格都是統一的,便更能證明我們的猜想,我們需要更多的證據。”陸泓看似有些頹廢。“至于接下來怎么辦,我需要想一下。”
“好的。”月淺燈深應道,沉默之后,隨后低聲道。“沒關系的,這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做錯什么。”
“也許吧?”陸泓抬頭道。“但我知道錯誤終究要有人彌補。”
月淺燈深眼神閃爍,走出了屋門。
在有些昏暗的屋子里,陸泓站在屋子中央。
他閉上眼睛,四周浮現出瓦姆羅在此開心工作的模樣,陶罐堆滿了他的周身,泥土糊滿了他的臉,雙手被水泡得浮腫也毫不在乎,那副傻樂的表情讓人不禁莞爾。
赫姆加特論壇上,出現了一個引人注目的貼子。
一個小人物的故事,瓦姆羅真的錯了嗎?
本來在論壇上,瓦姆羅就是大家的吧寵,談論的焦點,此時又出現了關于瓦姆羅的貼子,自然有很多人點進去查看。
玩家們原本以為會看到標題黨、搞笑的調侃、喜聞樂見的迫害等內容,現在卻看到了他們預想之外的故事。
在很短的時間內,這個貼子便被頂到了首頁上。
更多的玩家涌了進去,信息爆炸的時代,只要信息足夠吸引眼球,便會如風一般傳遍整個玩家群體。
封城讓赫姆加特的玩家們減少了任務量,閑下來的時間里,論壇的流量本就有所上漲,此時傳播得更是迅速。
全赫姆加特的玩家都在討論此事,討論一個小人物的故事。
一個頗有些名氣的游戲記者出現在了貼子內,表示自己會親自去查明事情的真相,看看樓主所說到底是不是真的。
玩家們這才知道,赫姆加特還關了一個名人在里面。
這讓此事的熱度達到了高潮,討論變得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