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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九 形而上者謂之道

  不過就在此時,忽見軒轅一絕所化的“真潁川”負手而立,他青衣翻卷,周身的浩然正氣恍若自虛無之中生出。

  那氣勢初若微風,繼而似山岳起伏,終至如天柱橫亙。光幕自虛無翻卷而出,撐破無光之域。那一刻,暗色被逼退,天地的理息有若從深淵中被再度舉起,重歸于明。

  他朗聲開口,字字如鐘磬震空地道:“何謂無真無假?我儒門有云:‘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而今你雖與我同形同氣,但我所求者為道,你所求者為器。道、器有別,則上下殊矣,又豈能謂無別?”

  只見得就在他言落之際,恍若光理震蕩,天地間似有無數文理在青光中流轉,書卷自風中浮現,諸圣之語隱隱如經鐘回響。

  誰知那幽影卻緩緩抬首,冷笑聲如游絲散入虛空,帶著某種譏誚與瘋癲地道:“道?器?呵呵…”

  “若是我一口將你吞了,你之道不也入我之體?那又有何分別呢?嘻嘻嘻…”

  那笑聲并非從喉間傳出,而像是由天地的回響自行發出。這聲音疊加,層層回蕩,令光與影的邊界都開始模糊。

  誰知軒轅一絕仍神色不改,眉目如古碑一般清峻。他負手搖首,神情恍若一位老學究,聲音沉穩而明徹地道:

  “非也!非也!正所謂君子泰而不驕。你雖欲吞我,實則恰恰已失仁心之本。”

  “豈不聞孟子曰:‘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矣?’”

  “蔽于私欲,忘天理合一,則雖有形似,也無德可同。就算你吞了我,也不過吞入一具空殼,又豈能真是我?”

  其言一出,天地似被文理震動。一股浩然之氣從他周身洶涌而出,青光如潮,風起如雷,云垂如幕,天地萬象恍若齊向他一人俯首。

  那氣息非火非風,卻如道德經義在空氣中具象化,連暗魔與妙廣所在之處,都微微震顫。

  然而誰知那幽影卻笑意更深,他的聲音像從萬千口中同時發出,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回聲與陰影地道:“天理?人心?呵呵呵…”

  “你別忘了,我就是你,就是你的分身......因此你這浩然正氣,別人不知,我又豈能不知?不正是中庸之道的最好偽裝?”

  “你老是言天理與人心,然我問你,人心之中,可曾無獸欲?既然人心不凈,那天理又何以自清?”

  “理若依心而生,則心染理亦染。天在上、人在下,理與欲互攝,豈非同源?天理自潔,不過是心自欺的夢!”

  他說話間,天地的氣息忽然歪斜。只見那原本正直如鏡的浩然之氣,竟被一股暗潮緩緩染色。

  青光之下,隱隱透出血金與漆黑交織的詭光。那感覺,就如同文理如被筆墨反覆涂抹,仁義之章中,似乎生出了某種“異形”的符號。

  誰知此時,軒轅一絕所化的“真潁川”忽而大袖一振,衣袂翻卷之間,整處四周的暗色竟被他一語震退三分。他朗聲如金石,透徹九天地道:

  “獸欲外誘,并非天理之本!格物致知,存天理于人心,滅人欲而明道!爾以欲染器,蔽于私而忘格物,何來同源?”

  言出之際,天穹震蕩。

  只見他周身青光驟起,浩然正氣層層外涌,有如千萬卷圣書自虛空翻開,文字成河,理念化光。那光非耀眼,卻莊嚴無比,清清如晨鐘,沉沉似古音。

  連那森森的暗色,都被逼得如潮回退,形成一片短暫的明域。

  而那“假潁川”卻絲毫不驚,只是低笑,笑聲在每一層空間中回蕩重疊,像萬千潁川在同時言語地道:“格物?何嘗不又是一層枷鎖?”

  他緩緩抬起手,掌中生出一團黑色的光霧,像是思想本身的陰影在流動地道:“良知自明,何須擦鏡?”

  “人心本天理,獸欲乃良知一念。既然合一,僅僅格物,又如何可能逾矩?”

  語落間,就見得那黑霧驟然擴散,天地似有一層看不見的“氣息”自虛空浮起。那是由欲望與自省交纏而成的氣流,如霧非霧,如火非火。

  它不毀不生,卻在每一次呼吸間侵蝕空氣的純凈。浩然之氣與之相觸,竟微微起波,似在猶豫。

  軒轅一絕目光微斂,神色不動。他雙袖一展,青光再漲,如波濤逆流地道:“然良知自明,非染欲合一!”

  他朗聲震響,如圣鐘叩理地道:“爾蔽于夜氣,失致良知之本。天理人心合一,乃格中庸而應變,非吞噬妄合!”

  他一字一句,字字成音,天地回響。那一刻,他身后的浩然之氣猛然鼓蕩,青云沖霄,如萬卷經義同時誦出。

  那氣息,甚至都壓得黑霧層層碎裂。好似光理復生一般,浩氣織空于長天,天地間的章法重新顯現,恍若理本自明,只被塵蔽。

  然而那幽影卻忽然狂笑。笑聲嘶啞而妖異,帶著一種幾乎能攪亂思維的節奏地道:“致良知?嘿嘿......”

  他抬頭望向軒轅一絕,聲音低沉,卻如萬重波濤滾擊地道:“難道你不知道,你這‘中庸’,終究藏欲?你以為能以理制心,卻不知......心外無理!”

  他伸出手,五指如骨爪剖空,掌中那層層影霧翻卷回流,竟凝成一顆跳動的“黑心”。每一次搏動,虛空都隨之一顫,有若連天地的“理線”也被牽動、扭結。

  “我是你的分身,因此我即你心。”

  “你心有所惑,理便不全。你若以我為偽,我便以你為假。”

  他仰首而笑,聲音如萬千自己在同時呼吸地道:“你我馬上就要合一,你難道不知,你前面說了這么多,又有何用?”

  此言一出,天地再度暗沉。好似下方井沿深處,忽有萬千光影如潰堤倒灌。

  青與黑、明與影,在這一瞬間徹底失去了界線,化為一片無法分辨“誰為真我”的混沌世界。

  而那混沌之中,唯有軒轅一絕的聲音,仍在浩然正氣中隱隱回蕩地道:“理不離心,心不離理。若以心亂理,則我當以理鎮心!”

  聲音回蕩之間,混沌深處忽有一線青光破壁而出,如心脈初醒,又若理念破蛹。那光并不耀,卻在無名的黑暗中,重新劃出了“真我”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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