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的道路上,律法先生輕哼著歌,回味著又一次執行公正的愉悅。雖然身為一位執行者不應該抱有私人感情,但律法還是從懲罰自己的學弟中享受到了由心而生的愉悅,尤其是在文學社的惡行偃旗息鼓的當下。他從以往的熟悉工作中找到了自我,甚至在對象是疫醫先生的懲罰中,產生了一種詭異的儀式感。
戰前所執行的最后一次懲罰對象是作為邪神幼體的疫醫先生,就像頭骨安放在正確的脊椎上,命運齒輪正確咬合的舒適讓律法感覺福至心靈。強烈的直覺讓律法決定結束執行者的工作投入戰爭準備中,他昂首闊步地走回魔法研習社。
放置在原本的位置的魔鏡被撤回,但不要緊,現在的所有暗門都是敞開的,魔法研習社的各個房間就像鑲嵌在墻壁上的抽屜隨時都能打開。身體被魔力包裹,眨眼間律法先生來到了大廳。奇跡先生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抄寫卷軸,研習社成員們排著隊領取他新書寫的卷軸,背后的書柜上正懸掛著幾分卷軸的展開樣式,不同顏色的文字和印戳標記對應不同的欺詐卷軸效果。
律法先生站在門前,濃厚的違和感讓他猶豫不前,感覺少了點什么。是因為奇跡他們太老實了嗎?
“律令:此地無所隱藏!違反者斬首!”
深藍色魔法文字筆直朝著奇跡頭蓋骨飛去,奇跡扭頭看著這邊,等到律法的律令在自己身上炸開、消退,他依舊保持原狀。
“你終于也發病了嗎?律法。”
手掌放在身后,律法先生直白向自己的友人躬身道歉,起身時還有幾分失算的不爽。
“你們正常得有些詭異,總感覺不該是這樣。”
靈感從另一扇門扉后抱著一摞附魔裝備進入主廳,轉身走向另一扇光門。
“沒有了同伴,沒有了靈感,沒有了樂趣。”
“你的猜疑讓我很受傷,律法。”奇跡趴在桌上,完全不看內容隨手在紙上瞎畫,而后將卷軸定裝,丟給沉默的伙伴。
“我對你的防備恰恰是一種信任,鏡先生哪去了?”
“誰知道?”奇跡聳了聳肩,投入下一卷深海欺詐咒文的繪制,“鏡急匆匆地走了,臨走前還囑托我武裝好社團,交給我?嚯嚯,社長不愧是社長,和你完全不一樣,律法。”
律法走向被清出的雜物堆,開始在收藏中尋找可用的東西。
“那是因為他對你們的破壞力還沒有切身體會,只要他去執行者委員會領過一次人,鏡對你們的信任,就會像吸血鬼見到光一樣消失。”
隨著院長先生主導的戰爭動員,安德瑞學院大多數社團都停止了手頭的研究工作,繼而將成果轉變為可用戰斗力。沒有了世界就沒有了資源,沒有了試驗場,沒有了實驗目的。巫妖與企圖統合世界的邪神是基本沖突的,不甘于平靜的執念讓他們發揚自己的個性,堅信自己是優于“普通群眾”的特殊個體,需要被特殊優待。而這些都是沉睡者不需要的東西,祂只想要物質和靈魂,將一切當作構建新世界的回收資源。這狠狠地觸動了施法者的自尊心,以致于他們即使確認了自己的弱小也不甘臣服。
但巫妖也是冰冷的理智的,善于思考會讓選擇多樣化,管理者即使確立了主要道路,下面的執行者也不一定會乖巧遵守。
鏡站在天啟的面前,魔研社社長直面高等魔研社長。身穿板甲的天啟坐在寶座上,直插地面的巨大能源管通過管線連接在他的盔甲上。天啟看著自己的學弟,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像豎在兩人之間的屏障。
“不要染指你不夠資格的力量。”
“那些凡人的吹捧讓你自以為優秀。一千個失敗者背負在身上也不會讓你離偉大更近一步,鏡,拙劣的模仿只會讓你成為卑微的影子,你永遠都在原地踏步。”
“繼承老東西的遺產,呵,那個可笑的社團已經被他拋棄了,而你將他丟棄的骨頭撿了回去,像條興高采烈的狗。”
同樣的管線在鏡的身后浮現,他的身上出現天啟的盔甲,舉止神態,在顫抖中與天啟重合。
“你該對恩師保持恭敬,天啟,你這個白眼狼。”
天啟瞪了他一眼,從頭盔縫隙中,鏡觀測到了他危險的眼神。身后的鏡面世界開始崩潰,鏡中世界在復刻天啟的力量時失敗了,不被管控的湮滅將鏡的身軀徹底撕開,爆炸被局限在他在內的微小空間,伴隨著一陣白光。鏡摔進泥土里,左臂消失,肋骨折斷七根,雙腿像是被一個傾斜三十度的平面光滑切斷,余下部分消失。
天啟站起身,朝著失敗者走去。
“進步,不可阻擋。”
鏡的身體上長出反光的碎片水晶,身下的泥土變成銀亮金屬面.另一面浮現了他狼狽的模樣,鏡中人帶著截然不同的笑容,在光影中扭曲成漆黑的影子。
“你我的差距從學生時代便以存在,更愚鈍,更懶散,更懦弱。真正讓我厭惡的,是你對真理的視而不見,鏡。他所指引的道路,以我們的資質都應該能看到,那是他走過的路,一條看得到終點的坦途。你我都知道那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成為他,一個流水線上生產的魔法之王。”
“你被他的成就嚇暈了頭,你不敢質疑,不敢反抗。因為他是你的老師,現存的權威。喪失了施法者最根本的探求欲,這就是如今你我的差距。”
“帶著那份忠誠,和他步入地獄吧,廢物。”
天啟的鐵靴毫無憐憫地落下,將鏡面踩成碎片,鏡躺在地上,看著碎片像雨滴一樣打在身上。他看到天啟轉身重回王座,背后發光的能源裝置一刻不停地運轉。
電磁從視線角落走出,他看了眼躺在那里的巫妖,收回視線。
“老大,磁軌發射器調試好了。”
“那是什么,你們的新武器?”鏡再次爬起身。
天啟不悅地看了眼剛被整個半死的巫妖,對他頑強的恢復力感到不爽。
“登月發射器,既然這個星球注定毀滅,我們高等魔研社決定換一顆實驗星球。”
“你們,要逃?”
“高等魔研的宏觀概念不存在于邪神學識之中,即使這個世界被重構造,我們的力量也不會消減絲毫,反之,即使擊潰了邪神,我們的力量也不會增長絲毫。我們是對邪神戰爭的無關者,為什么要為你們的生存浪費時間。”
“你!!”
沒等鏡罵完,天啟激活了傳送陣將他的殘骸拋射回去。電磁站在一邊,看著自家沉默的老大。
“不說真話?”
“我說的每一句,都不存在謊言。”
“是的,老大,我明白。磁軌發射器的確有登入月球的能力,移居新星球也曾在我們的拓展計劃內,但那不是被您親口否決了嗎。”
“電磁,我很討厭有人對我指手畫腳,哪怕我本身存在那樣的意愿。”
電磁理解地點頭,并在嘴邊做出縫合的動作,然后…
“所以發射器準星要從預定戰場轉移到月球嗎?”
“你找死?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