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借著巨獸的吼叫聲扶搖而上,那些生命的獵食者眼球里出現人性化的恐懼,拖著滿身血痕,驅動殘肢逃向黑暗的密林深處。
火光如鮮血,帶著喧囂的死亡撲面而來,像饑餓的饕餮者進食這片森林。水汽被高溫蒸干,升騰的血腥味就像開胃劑。匍匐在泥灰上,烈焰凝成的巨獸正將自己的“唾液”灑在各處。
這片森林顯然不同尋常,本該弱火的植物對火災進行了反抗,浸水的藤蔓,凝實的木刺還有不斷噴涂水汽的氣生根,這些植物的消防措施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生命的求生本能是如此偉大。
縱火的暴徒頃刻間將偉大碾成齏粉。遠古人類邁動腳掌將草葉踩平,砍下藤蔓,光著膀子,視滾滾烈焰如虛無,從火場拿出燃燒大半的木段,丟向未被火光點亮的綠蔭深處。浴火的壯漢發出猖狂的戰吼,部族繼續絞殺這片土地和其上的其他生命。
生為被撒哈贊恩的自然給養的一員,遠古人類沒有畏避火焰,反而成了火焰的驅逐者,迫害其他生命。
黑龍阿爾卡隆振動雙翼將灰塵振開,空氣中的懸濁物讓鼻腔有些不適,還有些干渴。
真是美妙的地獄場面。
“如果不是在我自己家就更好了。”
他優雅地降落在石峰上,用前爪搭住懸崖邊沿,下身落地引起輕微的震動,活動脖子四處觀望,整個撒哈贊恩陷入火海,以遠古人類定居的石峰為中心,火海像一朵綻放的鮮花。
他很興奮,戰斗龍種渴望破壞的獸欲被惡人的矜持強行壓下,阿爾卡隆有些埋怨地看向身邊的老頭,黑龍祭司奧姆海德在此停駐比他更久。
“這是在堅壁清野?”
黑老人沒有回復,似乎認為這種明顯的問題也不需要回復。
阿爾卡隆也沒再追問,站在老人身邊眺望死亡與烈火,沉默如石雕。
“…白龍和普林西絲,好點了嗎?”
龍臉上有些許得意,隱藏在鱗片后面。
“老不死的控制了波爾的邪神化,你真該見識一下他操控那些骨刺從皮肉里炸出來的樣子…”
“波爾德里斯成了個千瘡百孔的破口袋,伊梅爾特在用生命之焰重鑄他。那個白龍祭司,變得更瘋了,被摩羅克伊控制時還在叫囂著要殺了邪神,現在在看守那座人魚冰雕山。”
“老不死的把我們趕了回來,他說敵人來了,沉睡者的仆從軍會侵入我們的領地。我最尊敬的老師,你似乎很了解我們的敵人。”
奧姆海德,黑龍祭司,表情管理的大師。黑龍知道這個小老頭模樣的龍祭司可以咔咔咔咔地變形成如自己一樣的巨龍,但他的偽裝形態,那張五官像是扭成一團的皺巴老臉,阿爾卡隆永遠無法從面團一樣的褶皺里識別出表情。
就像此刻,聽到了聲音,黑龍也只看得到他臉上出現的輕微振動。
“上一次神戰,我們的部族因為他們損失慘重。敵人是蟲子,吞噬者耶摩塔爾爬上陸地,演化成龍父之前的陸地支配者,巨龍時代的上一個時代,是蟲群時代。”
黑龍露出了牙齒,對過去的敵人滿是好奇。
“他們就簡簡單單被沉睡者滅了?”
“你可能很難理解。蟲群,因為他們獨特的社會結構以及層層等級的思維水平,蟲族是思維模式相對固化的種族。龍父本就是代表背叛的神的碎片,他所繁育的巨龍都有著一定程度的思想‘自由’。而蟲族的蟻后文明讓他們自發地崇拜熱愛更高的上級。”
“他們在思想獨立之前,就接受了造物主沉睡者的同化。神明崇拜即是蟻后結構的最終產物。”
黑龍祭司對于蟲群文明的介紹戛然而止,不難看出之前的科普也是照本宣科,誰也不知道他背誦這些花了多大勁。對于這些有關社會構建和思維教育的智慧,黑龍勢力的厭惡達成了高度一致。
“所以,我們該對抗的敵人是誰,有什么能力,如何擊敗。”
“奪心蟲,一支特化的蟲群。”
“那是名字?哦,它的父母一定很不愛它。”阿爾卡隆用夸張的語調故意大喘氣,對自己的敵人,戰爭長子的攻擊性體現在各個方面。
“…蟲群是士兵,比起接受名字,它們更善于接受使命。奪心蟲是特化寄生能力的蟲群,它們能通過隱秘的媒介寄生在生命體內,控制宿主展開攻勢。上一次戰爭中,我們的部族戰士幾乎都是死在同伴利斧之下,讓遠古人類膽寒的不是流血和犧牲,而是親近之人刀斧相向。我們的戰爭并非血肉沖突,而是一場甄別敵我的…間諜戰。”
阿爾卡隆瞇起眼睛,明亮的眼睛鉆出幾分被威脅激起的殺意,他喜歡有挑戰性的對手。奪心蟲對體魄強大的遠古人類的針對性肉眼可見,被刻意針對的感覺就像卡在指甲蓋里的木刺,僅僅是這個瞬間,黑龍的怒火就凝成了一座暴躁的火山。
“這讓我想起了萊爾,那個該死的飼養員曾經用噩兆入夢嚇我…”
“蟲群的優勢在于繁殖能力和龐大基數,歸于邪神獲得的強大變異能力,它們可以任意進化篩選出針對任何勢力的克制兵種。你想得沒錯,蟲群的仆從軍隊,恰好針對每一個龍之眷族的優勢和弱點。想要擊敗蟲群,首先得克服自己的軟肋。”
“在敵人的軟肋上起舞,哈哈哈,我差點分辨不出哪邊才是被歷史淘汰的原始族群。”阿爾卡隆大聲笑著,吸進嘴的煙塵沒有引起黑龍的不適,從嘴角漏出的黑霧,配上那陰森的目光,更讓他看起來像一條詭詐的毒龍。
明明交談的內容對于部族多有不利,無論是黑龍還是龍祭司都神情鎮定,望著通天火光默默出神。肉體與力量的代表,在灰燼中矗立,盡顯自負。
阿爾卡隆還是年輕了一些,他率先低下頭顱,像蝮蛇一樣伏地,吐著毒汁。
“所以你們才會同意讓他插手…”
那聲音里帶著窺破真相的得意,還有被褻瀆的惱火。
“以邪神對付邪神…你們明白眷族的軟肋在短時間內無法變化,所以你們才會啟用萊爾干擾所有人。他身為邪神的特質,能夠對所有接觸者形成一定程度的認知偏差。只有他能在短時間內,讓我們轉變,讓我們進入另類的‘瘋狂’,從而克服顯而易見的弱點。”
“所以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瘋狂的巨龍祭司…你們把巨龍和族群變成了邪神的玩具。”
阿爾卡隆真正對自己人產生了殺意,他所自以為隱藏在幕后的狡詐操作,似乎受到了一些隱晦的引導。
“讓邪神接觸我的父親,腐化巨龍,再讓其接手腐化自己的族群。以一種我們能接受、感覺正常的方式,將所有人…變成另一位邪神的另類仆從軍…”
奧姆海德冷淡地說:“神的侵蝕不可避免、不可抗拒。這不由某人的意志乃至某種概念決定,如果你覺得一切超出掌控,你可以虛構出名為命運的不可見力量安慰自己。”
像是為了安慰陷入某種癔癥的黑龍,龍祭司又補充了一句。
“得了吧,你也接受了這樣的結果,還矯情什么,戰爭長子。”
阿爾卡隆齜牙咧嘴,狂戰士的無名狂怒說來就來。
“表達不爽是命運給予我的權力,我會把那些蟲子踩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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