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里閃爍著發光的眼睛,極光在半空建成一座迷宮,將黑暗的夜與深沉的泥淖隔開。所有的光明如同導管,將黑色的顆粒匯聚到依靠山脊的巨人軀體上。漆黑的身軀帶著綺麗的靈光,觸須輕輕撥動泄漏的黑泥,然后翹起尖端,像昂首的蛇盯著遠處。
濃霧侵蝕了大半光幕,海潮聲壓過沼澤的鼓泡聲,直到濃霧像花瓣被片片剝下,深海噩兆站立在躺倒的噩兆身邊。深海噩兆身上支離破碎的外殼開始掉落,黑泥沿著巨人的軀體逆流而上,包裹、洗濯,月牙一樣的彎角面具出現在深海噩兆的臉上,坐在石灰質堆積的小山包上,噩兆完成了權柄的統合。
人呢?
“肉體我吃了,靈魂跑了,現在應該被沉睡者吃了。”深海噩兆抬手擰下夜幕中的“眼睛”,打量著五鎖的能力,從外界抽取惡意的接口,具現化就是滿天星眼。
那另一個我還真是·羸·弱·啊。噩兆對于竊賊的結局,有些不滿意。
“基石與力量都不在我身邊,你指望我這個指揮塔之外的被偷盜品能做些什么?”深海噩兆開始自我抱怨,作為被拋棄的部分,有充足的底氣對自己發牢騷。
進入了短暫的沉默。
“你開始收集生靈的惡意,為什么?”
為了讓人性如群星閃閃發光謳歌生命,我“自愿”成了黑夜。
低沉的嗓音仿佛來自幽谷,祂以萊爾的聲線幽幽說著,“每一點欲念都會在我們的力量下無限放大,善與惡的平衡被打破,剩下的只會是在黑暗中呵呵傻笑的白癡。你應該能預見到晉升為邪神后,未來那扭曲的愿景。”
那是未來,這是現在。我不會擔心還沒發生的事情,尤其是你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的神戰結束之后的事情。
噩兆掃過深海身邊的團團濃霧,祂抬手,濃霧如羊群被驅趕著濃縮,變成一抔細沙。
我還在奇怪收集的惡意為什么會被消耗,原來到你那邊去了。
“多謝你支援的力量,我的異常瞬間就被舍里烏和阿諾因警覺了。”
他們是被命運驅動的棋子,沒有我的影響結局也很難改變,神的更迭注定要經歷一場戰爭,星球的歸屬也將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決定。
靜默,最熟悉的彼此默契的沉默。
做出了決斷,帶頭沉默的深海噩兆也再度開口。
“我準備好了。”
噩兆明白了祂的意思,但抬手制止了深海準備歸入的動作。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萊爾做出了一些出人意料的行為,其中,就是我們這邊現在推行民主制。我們這些部分不需要融合為心靈統一的個體,你自由了,另一個我。
做好了被抹除人格的準備,深海噩兆運行不到一周的自主人格感到疑惑和質疑。
“不融合?碎片一樣的我們怎么能戰勝沉睡者,我們應該融合,以更高層次的生命形態和力量擊潰祂。”
噩兆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敲打自己的面具,深海噩兆的思維模式祂早有準備。
如果你是最終的“神諭”,你會怎么做。
“統一為至高個體,支配所有力量吞噬沉睡者。”
那其他人呢,巫妖、施法者、巨龍和其他生命,讓他們在你的麾下奮戰,還是…
“同化所有人,成為整體,渺小的生命力量微弱,只有接受我的調配,成為萊爾的部分,才是最有效的使用方式。”
我就知道會這樣。但是,你應該明白,他們與沉睡者為敵的理由,就是為了心靈的自由而戰。你的想法可以將我們的盟友分化成敵人。
“思維統合之后,他們會理解生命形態帶來的偏見。”
噩兆笑了起來,在深海噩兆冷漠的注視下,祂笑得更加張揚。
你知道嗎,你此時興奮的高談闊論,正是你享受心靈自由的證明。正是萊爾允許了我們的自由,才使你能以最終個體的假設表達意見。否則作為碎片的你,不需要思考。真是矛盾的有趣呢。
深海噩兆在笑聲中佝下腰,變成抽掉脊椎骨的軟體生命,嘆息一聲。
“我接受了,萊爾的指令。”
明明是同意了讓自己存在的提議,但深海噩兆好像失去了什么。
這并不是壞事,保留各自性格的部分,在挑戰面前團結一心,我們就像是五根手指,捏成的拳頭。團結,正是渺小的偉大。
“誰是中指?”突然的提問讓噩兆巨人幾乎凝結,好心情被打攪,影子萊爾看著另一個自己表情陰暗。
重點不是指頭,而是拳頭。
“那中指是我嗎?”深海噩兆說著還豎起了那根特定的手指,即使是章魚一樣的軟體關節也在這一刻豎得筆直。
噩兆開始思考自我毀滅的可能性,真難以想象幾分鐘之前祂還在為對方的回歸而感到欣喜。
你的思維有些跳脫,另一個我。我以為你本該在敵人那邊學到點什么,畢竟那個竊奪者不是什么蠢貨。
深海噩兆雙手枕在腦后,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漂在海面仰望星空。
“當你找到一個善于思考的宿主,你就不需要思維能力。”深海噩兆表示混子挺好。
噩兆發現即使是碎片,性格的缺點也是共有的。團結也意味著包容,優勢的集合也需要缺點的接納。他自己反而成了心里不爽的那個。
“說起來,為什么我們要蟄伏在現象精神世界,我們不是已經可以侵蝕現實了嗎,為什么還要待在這么混沌的意識海洋。”
祂想去看看基石與力量,自從和噩兆連接后,關于萊爾和妮婭的印象記憶就填充了進來,作為唯一離家出走的噩兆,祂認為自己該與本體見一面。個人意識被肯定,深海噩兆自然地誕生了許多愿望,祂想出去看看。
現在不行,萊爾正在進行工作。
“我可以幫他,我的權柄可以協助他進行實驗研究,無論是降靈術或者別的什么。”深海噩兆的個人性格似乎很圓滑,對于使用力量幫助萊爾,祂樂于如此,而不是和噩兆一樣做救場小能手。
你幫不了他。
“也許我們分裂太久,你對神的力量產生了一些小小的疑惑。”深海噩兆自信說道。
萊爾在對雷蒙進行匯報工作,這你也能幫嗎。
原始的生命本能讓深海噩兆迅速帶入了背后靈的角色,他將身體縮進海里,只有腦袋上的尖角探出水面,像潛艇的潛望鏡左右旋轉。
“你是對的,但是,為什么?”
黑暗先生失蹤了,萊爾是最后一個接觸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