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質小刀順著那些漂亮的紋理，徹底融入那份濃厚里。切開的小裂口就像地面暴露的涌泉，將其中的風味和溫度噴涂到冰涼的空氣中。深棕色肉汁遮擋了橫切面，萊爾現在也沒有了欣賞的興致。他叉起自己盤中的小塊，放進了自己的口腔里，感受著汁水混合唾液的味道，體會熱油貼合肌膚的溫度。
萊爾的眼睛自然閉合，又在吞咽之后睜開，自己的口腔感覺空蕩蕩的，那停留在唇齒上的記憶把他變成了一個餓鬼。他興奮地看著阿里安娜，和那雙微笑的月牙交換彼此的欣喜。
“美味！”幾乎是舌頭被強迫著說出這個詞，萊爾覺得自己能在這么美味的食物面前停止進食，發出贊嘆都是自制力強大的體現。
阿里安娜放下了刀叉，她笑著，正打算開口回應萊爾。
“酸了。”碧翠絲放下刀叉，用一個響亮的聲音發表自己的感受。
“酸了？”萊爾看著碧翠絲餐盤里和自己一樣的肉排，露出疑惑。
碧翠絲看著他的視線，不滿意地哼了聲，“你有什么意見嗎？”
“吸血鬼可以吃肉？”
“當然，吸血是生存的必需，但我可以把飲食當作娛樂消遣。而且我的舌頭并沒有退化，我能很明顯地分辨出，牛排里淡淡的酸味。”
是嗎？萊爾又切下了一小塊，放入口腔后，再次沉迷在美味中。沒有感覺到明顯的酸味。
萊爾看著碧翠絲一臉狐疑。
他把目光轉移到了阿里安娜身上。
阿里安娜的第一塊還沒有入口，碧翠絲和萊爾的眼睛全都匯聚到她的身上。
笑了笑。
“那就讓我好好嘗一嘗吧，這么多年來。第一次享受食物。”
阿里安娜將那一小塊食物放進了嘴里。
她的嘴唇咀嚼了三兩下。
然后嘴角開始下撇，不好吃，萊爾還沒出聲，阿里安娜的身上就出現了驚悚的一幕。
她的肌膚從嘴唇開始，身體就像融化的蠟油一樣，整體下滑。漂亮的五官融化變形，那些血肉像爛泥一樣掉落在了地上，她的腳邊。
阿里安娜又變成了一副白骨，還維持著之前進食的動作，兩團靈魂火焰沒有了肉體的阻擋，在眼眶中，對著萊爾閃動兩下。
我女友化了。
這一幕足以成為萊爾的心理陰影，但那攤血肉爛泥并不是此刻萊爾關心的事。
“安娜！”妮婭的觸須在萊爾身上展開，萊爾緊緊抓住阿里安娜的骸骨手臂，看著那兩團還算明亮的火焰，“你沒有事吧。”
“沒有事。”重新展現巫妖形態的阿里安娜展現了她冰冷的聲音。幽魂仆從取出一條白色披風掛在她的身上。
“我很好，萊爾。”
地上的肉泥轉變回黑紅色，就像是妮婭曾經的形態，區別在于沒有觸手，像一團年糕。
“我的偽裝，掉了。”
萊爾的視線重新關注那團妮婭的分身。“什么情況，妮婭？”
妮婭伸出了她的格柵觸須，聯通著那團血肉。
“它正在進食，進食需要變回原本的樣子。”
萊爾看著那團正在蠕動的肉團。
“進食需要變成原本的形態？難道不能依靠偽裝時的人體消化系統嗎？”
“那是什么？妮婭不清楚。”
明白了。阿里安娜的腐蝕偽裝是妮婭創造的分身，而妮婭在創造時并沒有使其擁有人體的生理機制，只是一個偽裝而已。當接收到進食的指令，就變回了原本的狀態進食。
偽裝僅僅是偽裝。
就像二進制電腦無法理解數字十的意思。
腐蝕偽裝還需要系統升級，至于如何進食，塑造人體消化系統，那是自己以后要做的事。
和大家分享了自己分析的前因后果，眾人松了口氣。
“原來如此，安娜還不能進食啊。”
阿里安娜伸出了潔白的指骨，撫摸著萊爾的手掌，雖然這個動作此時顯得有些僵硬。
“哪怕是有限的奇跡也是我的幸運。”
萊爾露出了笑容，看著白紗下的顱骨。
“阿里安娜，我會讓你重新體會食物的美味。”
“納斯蘭的肉食中有一股酸味。這是難以避免的事，畢竟，我們的家畜飼養方法，比較特殊。”
“什么方法？”
轟隆隆隆！
窗外，傳來了嘈雜的噪音。
萊爾朝聲源看去，看到了一群正在草地上飛奔的動物，就像是非洲草原上的角馬大遷徙，而實際仔細觀察，缺是牛羊之類的家畜在拼命奔跑。
“納斯蘭有著自己的家畜，我們使用的是放牧的模式，因為父親在生前就已經改變了納斯蘭的土質水質，這片納斯蘭的土地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之一。”
萊爾聽著海倫娜女士的介紹，依舊感覺到不可思議。
因為再有經驗的牧民，也不會讓家畜能夠奔跑到這種程度，就像是在拼命一樣。
如果牲畜在恐懼中被宰殺，它們的身體會消耗糖原分泌更多的腎上腺素而不是讓肉質松軟可口的乳酸，聯想到納斯蘭的幽魂族群。
所以，這里使用幽靈放牧家畜的嗎？因為害怕，所以牛羊才會拼命奔跑…
萊爾看向牛羊群的最后面，似乎想要找到那些驅趕牧群的幽魂。
沒有看到，但萊爾已經確定了它的大概位置。
在家畜群的背后，有一片明顯的空地，牛羊寧可擠在一起，也不愿意停留在那片空地上。
萊爾又猜錯了一個地方。
不是牧羊人。
那片空地上，青草正在輕微的搖晃，一個模糊的影子從草地上慢慢升起。
它有一幢房屋大小，一身順滑的幽靈毛發，陰森的眼睛就像兩團鬼火，腳爪鋒利如利刃，大嘴能夠把一頭牛生吞。它的眼睛緊盯著那些獵物，恐怖的猛獸發出了屬于獵食者的怒吼！
“汪！”
萊爾看著那個熟悉的模樣，一臉驚喜地看著海倫娜的雕像。
“那是…”
“我和巨龍先生是同事，所以，當巨龍先生想給自己的寵物犬找一片棲息地的時候，我欣然應允。”
“柴柴！”
聽到了有人念自己的名字，柴柴的兩只耳朵和尾巴一起豎起，它放下了那些玩具，眼睛望向那座城堡里，它看到了那個正在拼命揮手的身影。很快就認出了他是誰。
“汪！”
柴柴的尾巴開始搖擺，嘴巴張開，舌頭露在空氣哈哈作響。它激動地伸出前爪敲打地面，又是兩個坑。
“汪！”
柴柴縱身一躍。身體就漂浮了起來，長著大嘴，流著哈喇子，歡喜地吠叫著，沖向萊爾所在地窗戶。
柴柴馬上就要和張開雙手的萊爾擁抱在一起，梆的一聲，撞在了城堡外不可見的墻上。
“柴柴不能帶進城堡里，萊爾，它曾經把廚房拆成了它的狗窩。想和柴柴玩，請在外面。”
萊爾躺在草坪上，回想著剛才和柴柴見面的樣子。
并不感人，這混蛋狗子叼著自己的褲腿，就是一個撒歡式百米沖鋒，差點沒把自己的午飯顛出來。
現在自己只能有氣無力地躺在草坪上。妮婭和柴柴倒是玩得很開心，柴柴嗅了嗅妮婭的味道，就很開心地任由她爬上自己的后背，玩鬧一樣開始追著那些可憐的家畜瘋跑。聽說已經嚇死了兩只羊，只能作為今晚的主餐了。但愿納斯蘭的幽靈廚師的手藝足夠精妙，足以掩蓋那顆受傷的靈魂。
和柴柴又玩了剪樹枝的游戲，不小心將起丟進了湖里。
妮婭和柴柴已經下水有段時間了。
“啦啦啦！啦啦啦！”
“汪！汪！汪！”
兩人發出了任務完成歸來的聲音。
萊爾看了看柴柴嘴里的東西，直接蹦了起來。
“快松口，傻狗！那是瓦里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