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阿里安娜的招手,幽靈群回到了她的身后。
她拍了拍手掌,“大家,今天的散步結束了,要回去了哦。”
幽靈發出了叫聲,雖然瘆人而且聽不懂。
阿里安娜點了點頭,看向了萊爾。
“疫醫,你現在有什么事情嗎?沒有的話,”阿里安娜抓住了萊爾的手臂,“請進來看看。”
萊爾沒有回答,阿里安娜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牽起萊爾的手臂,帶著他走進了納斯蘭的花卉世界,隨著一群幽靈跟在兩人身后。
草地隨著兩人的邁步,自動倒伏身體,露出一個個前行的腳印,花朵轉動著自己的花托,始終向兩人展示自己的美麗,顏色艷麗的閃蝶在阿里安娜的身邊飛舞,扇動翅膀的微風,讓阿里安娜的長裙更加輕盈。
在這片天然花園和納斯蘭的城堡之間,是一個巨大的湖泊,清風讓鏡面一般的湖面蕩起漣漪,在湖畔,落葉成為了小船,朝著粼粼波光遠行。
阿里安娜似乎在蹦跳著,至少萊爾能感受到步伐的輕快,偶爾有幽靈插了個隊,那慘白的面孔穿過萊爾的身體,注視著他的臉,在這種歡快的氣氛下,萊爾回了一個微笑,但不確定他能不能注意到。也許在幽靈的眼中,只是一個有著尖嘴的鳥人用那雙玻璃眼珠盯了盯自己。
索然無味,回歸原位。
一只有著橘紅色翅膀的蝴蝶降落在萊爾的手指上,那只和阿里安娜緊握在一起的手掌,它撲閃著翅膀,觸角在皮革手套上拍打著,似乎也很好奇這個新鮮玩意兒。
兩人并沒有前往城堡,而是來到了一片陰暗樹林的身后。
還沒等萊爾心中誕生什么念頭,面前一幕就打消了所有的性質。
成群的墓碑。
阿里安娜朝幽靈群揮了揮手,“大家,要休息了。”
得到了指令,幽靈紛紛鉆進了自己的墳墓里。
阿里安娜并未就此離去,而是和萊爾就進了墓群中,在一個顯眼的位置,有著一條彎曲葡萄藤搭建的陰涼地,而在其下,擺放著一具石棺,被擱置在前面的墓碑才完成了一小部分,只刻下了一行名字。
阿里安娜·納斯蘭。
“阿里安娜,這是什么?”
“我給自己設計的棺材和墓碑。”
“在從前的那次事故之后,海倫娜,我和碧翠絲幸存了下來,為了陪伴海倫娜,我和碧翠絲選擇了自己的道路,我加入了安德瑞。但是,曾經的仆人們卻難以安眠,我每天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安撫他們的幽靈,期待有一天他們能放下自己的怨念,得到解脫。”
“。。。。你成功了嗎?”
“總有一天會的,不管他們的執念有多么深刻,我都會一直陪著他們,直到永遠。”
“但是,我也很好奇,死亡的感覺。如果我當初選擇了另一條路,選擇了和姐妹道別,沉睡在棺材里,埋藏在綠茵之下。我很好奇,那是什么感覺。”
“所以我打算試一試。”
萊爾看著面前的石棺,“那你找到那種感覺了嗎?”
阿里安娜搖了搖腦袋,“沒有,每次躺下,就會想到還有別的事情,很快就會醒過來,光是躺在那,真的很無聊。”
“但是現在不會了,”阿里安娜的聲音里帶著興奮,“因為你來了,只要有你和水水在,我肯定不會感到無聊的。”
“所以,疫醫,”阿里安娜躍躍欲試,“我們一起睡一覺吧。”
“在棺材里?”
“嗯嗯!”
拋開心里不吉利的念頭,你都是個降靈法師了,慫什么。
“這是我的榮幸,可以和阿里安娜合葬在一起。”
“嘿嘿,快躺下吧。”
石棺不打也不小,裝下一人綽綽有余,但兩人就顯得擁擠了。
萊爾因為疫醫面具的鳥嘴無法轉頭,只能平躺,甚至躺下之后,鳥嘴還會在石棺外留下一個小尖角。阿里安娜側躺著,朝向萊爾的這一邊,身體和萊爾緊貼著,萊爾能感覺到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跳。
和阿里安娜的身體觸碰,就像是貼著一片云朵,大概是什么魔法的遮蔽作用。
肉體觸碰的念頭打消了。
水水在萊爾的腹部團成一個小團,阿里安娜則伸出手臂在水水身上撫摸著。
她的聲音里帶著笑容,“我好像感覺到了,這種安寧。。。”
阿里安娜的聲音漸漸減小,手臂的擺動也慢慢變輕,整個人就像睡著了。
萊爾無法轉頭,看不到她的樣子。
但萊爾看到的眼前的一幕。
一雙雙透明的手掌把住石棺的邊沿,隨后是一個個探出的幽靈腦袋,這些曾經的家仆,并沒有按照阿里安娜的命令進行休眠,他們趴在阿里安娜的石棺上,就像看著孩子睡顏的父母。
“阿。。。”萊爾真打算叫醒她,結果就看到,幽靈們人性化地舉起一根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前,整齊劃一的噤聲動作,真的很有壓迫感。
意識到自己小主人帶回來的工具人不會在惹亂子,幽靈的表情舒緩了不少。
萊爾身上趴著水水,水水的頭上放著阿里安娜的手掌。
阿里安娜的手掌之上,重疊的幽靈手掌覆蓋其上,靜靜地散發光芒。
萊爾心想,他們的執念,大概就是作為主人的阿里安娜。
這份執念,又該如何消除。
如此的寂靜,持續了幾個小時,直到萊爾的身體開始酸疼,直到阿里安娜醒來,直到太陽落山。
萊爾和阿里安娜進行了道別,之后的城堡一行也被迫取消,已經太晚了,自己必須回去和雷爾夫匯合了。
萊爾離開之后,阿里安娜看著面前的墓碑良久不語。
一個聲音在她身后戲謔地出現。
碧翠絲捧著一只酒杯,手上拎著一瓶酒,蒼白的臉上因為飲酒帶著紅霞,“我剛才好像看見你的小情人跑出去了,我的姐姐。”
沒有得到回復,碧翠絲不滿地打了個飽嗝,又喝下一杯,像是軟泥一樣趴在了阿里安娜肩頭。
“你在看什么,姐姐,啊,還在玩你的過家家游戲嗎?”
“名字,”阿里安娜指了指墓碑上的空白部分,“我不知道疫醫的名字。”
碧翠絲的眼中帶著一絲不滿,又很快被隱藏,她的眼睛骨碌一轉,嘴上帶著微笑。
“我知道哦,如果你求我,我就告訴你,疫醫的名字。”
“你為什么會知道?”
“啊,因為上一次疫醫先生去過我的酒吧,不小心把他灌醉了,巨額的花銷威脅下,疫醫先生決定用肉體彌補我的損失,我們度過了一個相當甜美的夜晚,所以,我比姐姐知道的多一點點哦。”
阿里安娜側過腦袋,慢慢地將面前的紗巾取下。
“你又在說謊,碧翠絲。”
失去魔法的遮掩,展現出來的,并非萊爾所想的美麗面孔,而是一顆潔白的白骨頭顱,以及眼眶中幽藍的靈魂之火。
“疫醫是我們的一員,他和我一樣,是一只巫妖,巫妖怎么會喝醉呢,小撒謊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