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伊瑞恩先生,”萊爾坐在椅子上,正對著這位安靜的先生,他的膝上放著一本書,手掌交疊在書上,如果不是萊爾的插話,他此刻早已沉浸在文字里,“感謝你對窘迫的我伸出援手。”
“刻意強調別人的點滴援助,忽視自身的能力,這并不是一個智者的行為,萊爾。”
“受教了。”
名為瑞德的鐵甲人走了過來,坐在了靠近伊瑞恩那一側的椅子上,黑亮鎧甲的中心繪有一只獅子,隨著鋼鐵之軀陷入綿柔的坐墊里,獅子也保持安定。
瑞德自顧自地開始了談話,像是說給兩人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老一套的詩詞歌賦,但愿他們的伶牙俐齒在戰場上一樣鋒利。”
黃昏之憶的成員聚集在一起,發散自己的文學天賦,這似乎成了一個日常活動,滿腹經綸在中心展示自己,稍次者拋磚引玉,再次者駐足瞻仰,最次者,身居圈外。
顯然,瑞德是一個武斗派。
“那個老家伙也是,明明也是個蠻子,偏偏喜歡湊熱鬧。”瑞德指了指不遠處的埃切爾,他正好在人群中的最外圍,抬手扶著自己的下巴,隨著中心人的吟唱,頭顱不斷輕點。
“我聽得到。”埃切爾的耳朵出乎意料地好,他離開了人群,來到瑞德面前,“我就是閉著耳朵都能聽見你的壞話,鐵桶。你理解不了詩歌的樂趣,因為你就是個沒有一丁點娛樂因子的馬夫。”
埃切爾和瑞德,根據他們的姓氏,可以了解到他們就是斯坎索兒山脈的利威瑟和德瑞雅王國成員,也就是萊爾此行的目標,草藥劍舞曼陀羅的來源地。
“很高興認識你們,埃切爾先生,瑞德先生。”
“安樂,萊爾。”
開門見山。
“我想請問二位,是否知道劍舞曼陀羅,我的研究需要用到這種材料。”
“卡珊戴爾的人,喜歡用別人家的寶物來打招呼嗎?雖然直率我并不討厭,”埃切爾坐在萊爾身邊,“利威瑟有這種植物,我也確實能給你提供渠道,作為之前粗魯的補償,但是,這只是一個機會,能不能爭取到還看你自己。”
“這是自然。”
“利威瑟是一個叢林國家,我們的領地是在一片森林里,狩獵,是我們生活的主要來源,我們的年輕人,會用一場狩獵來完成自己的成年禮,這是傳統,作為獎勵,合格者,會得到一株劍舞曼陀羅。”
“因為它被種植在野獸的巢穴里,你想要得到其中一株,很簡單,加入我們的狩獵儀式。”
聽上去可以接受,如果只是獵殺動物的話。
“我愿意參加儀式,得到劍舞曼陀羅。”
“很好,我會帶你去覲見我們的女王,由她來決定是否該給你此項殊榮。”
院長先生看了看遠處塔樓的掛鐘,指針正好滑到了十二點,隨著十二聲鐘響,他看了看身后的黑影,“戰斗開始了,但你們,不會失敗。”
“是的,以安德瑞之劍之名,我們的敵人必將痛苦的哀嚎。”
院長先生帶頭走進了身后的建筑,全大理石打造,每一根石柱上插著代表秘樞議會的紫色旌旗。
看臺之上坐滿了人,同樣的偽裝者,人類,精靈,魔族等等種族。
在中心圓桌,十八個席位,十七道身影圍坐,給院長先生留下了一個位置。
隨著院長的落座,武裝的士兵將過道填滿。
一個有著花白胡須的年邁老者,扶住自己的半圓形眼睛,捧起手中的書卷,站立起來,洪亮的聲音向四周宣布。
“對安德瑞學院的一千四百五十八項指控聽證會現在開始。”
“參與此次會議的成員有,坐在我左手邊的記錄員,被指控者,安德瑞學院院長,十五位指控者代表,還有隨行的三位…”
法官先生疑惑地看了看院長背后的三個黑影,他的眼皮突然跳動了一下。
院長抬起了手掌,隨著一個清脆的響指。
三人將表面的黑袍脫下。
黑袍之下,還是黑袍。
“安德瑞專業團隊。”
“解決安德瑞一切對外糾紛。”
“專治各種不服。”
“我們,是安德瑞之劍。”
這是一個律師團隊。
法官先生把書卷往桌面一丟,雙手撐在桌面上,長嘆一口氣。
“因為這次的聽證會成員有所改變,所以,三位還是做個自我介紹吧。”
“安德瑞•風暴之怒。”
“安德瑞•戰斗怒吼。”
“安德瑞•死亡低語。”
“隨行的是安德瑞的律師團隊,風怒先生,戰吼先生和亡語先生。”
“那么,第一個指控。由居住在光二區的矮人杜魯克提供,在十二天前夜,自己被疑似安德瑞成員的蒙面人襲擊,被搶走自己珍藏了五十年的…濃密胡須。”
全場寂靜。
一個有著紅鼻頭的棕發矮人爬上了桌子,因為他本來就是站著的,那雙綠豆眼頃刻流出了淚水,酒糟鼻子開始抽動,他的下巴,光溜溜的,成為邋遢之中的光潔。
“法官大人,我的胡子是在那天晚上被搶走的,當時我正從酒吧出來,突然被一個束縛咒放倒,兇手穿著偽裝,面具是一個滑稽的老鼠頭,他…他對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他他他剃了我的胡子,那是我五十年的全部,我們矮人就是以胡子出名的,我的胡子就是我的命,是最美麗的第二器官,結果,沒了,被安德瑞的混蛋搶走了,我的青春美貌不在了,安德瑞的人喜歡蒙面,甚至他們的院長喜歡戴假胡子,大家都知道,法官大人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一個五十歲的邋遢漢子哭得肝膽欲裂。
風怒先生朝院長湊了過去。
“不是吧,院長,這真的是你干的嗎,你這也太……”
院長的手杖插進了風怒的腳掌,對著抽搐的他低吼,“我對天發誓不是我干的,否則挫骨揚灰,你這是赤裸裸的污蔑,我把你們仨叫來,不是來調侃我的。”
亡語先生也湊了過來,“確定了,是植物研究社的飼養先生干的,原因是研究植株在惡劣環境的適應能力,當時看到一個矮人的胡子骯臟得像垃圾堆,就當眾剃了收集材料,順便做好人好事,美化環境。”
“還真是我們的人,不管了,給我把這事擺平,絕對不能影響安德瑞的聲譽。”
“放心院長,不過,我能把這條疑似您作案的新聞寫在安德瑞新聞報嗎,一定相當有看點。”
“不行!”
“只是疑似,偶爾提幾句您,會老實說明真相的。”
“想都不要想,你們文學社的修辭手法,假亦真真亦假,過不了多久,我就名譽掃地淪為笑柄了,你現在有兩條路,要么停,要么死,文學社我都給你鏟了!”
“行行行,干活干活。”
戰吼先生率先發話,“杜魯克先生,你說,你是從酒吧出來之后被襲擊的,那么,你當晚喝酒了嗎?”
“喝了,不喝酒去酒吧干嘛?”
“那么,你當時確定自己是清醒的嗎?”
“當然是清醒的。”
“醉酒的人都會這么說。”
“你這是在侮辱一個矮人的酒量,就像是侮辱他的父母!”
“我只是實事求是,你也無法提供合理確鑿的證據,甚至你本人的狀態都無法確定。我對你指控的公正表示疑問。”
亡語先生也開口了。
“據我了解,杜魯克先生酗酒成性,因此欠下酒館老板大量酒錢。”
“有沒有可能,是他故意割下自己的胡須,利用大眾對安德瑞和安德瑞院長的刻板印象,來達成自己的欺詐目的,索取賠償。”
“你這是血口噴人。”
“不要激動,杜魯克先生,你現在激動只會被認為是惱羞成怒,不過身為一個矮人,割胡明志這種大毅力,還是值得尊敬的,問題是搶胡子這么扯淡的指控你都說的出口,我不禁有些擔憂矮人的平均智商了。”
“我(此處省略)!!!”氣急敗壞的矮人杜魯克被制服。
法官嘆了口氣,“現在,開始投票吧,認為對安德瑞的搶胡子指控是否成立。”
“敗訴,指控無效。”
此后的指控,戰吼先生展現了其強大的公關能力,對現有律法的各種歪曲和鉆漏洞,偏偏還能讓人覺得有道理。
亡語先生展示了強大的情報收集能力,運用情報對指控者進行一系列人身攻擊,讓其無法站立在弱勢一邊的道德制高點。
風怒先生則展示了強大的心理解讀能力,他能看穿指控者的心里波動,在戰吼先生和亡語先生的助攻下,瓦解他的心里防線,使其無能狂怒,捉住把柄,降低群眾印象。
“你說你的房屋被安德瑞的危險實驗毀壞殆盡?你怎么不說你的房子被隕石砸了?沒有隕石碎片?我懷疑你是惡意摧毀房屋騙取災難接濟資金和安德瑞賠償,畢竟連作案工具都沒有。”
“什么,你說你被安德瑞魔研社抓去做了可疑的活體實驗?你說你原本是個侏儒被改造成精靈了?你還能指認相應的實驗參與者?先生,你看看你的精靈耳和大長腿,你能確認自己的侏儒身份嗎?身份證明?法官,我要指控這個無身份精靈綁架了我們的一位彷徨之城侏儒公民并將其證件據為己有!”
指控結束。
法官宣讀了成果,“對安德瑞的一千四百五十八項指控結果如下。指控成立項,指控者,安德瑞學院,對被指控者杜魯克的名譽污蔑指控,對被指控者的惡意破壞房屋指控………對被指控者不知名精靈的綁架侏儒公民指控………綜上述共一千四百五十八項。秘樞議會會督促執法機關嚴格監控被指控者,追究相應的刑事處罰和財產糾紛,還給安德瑞一個公道。”
“聽證會結束。”
院長走出門外,對著三人說了一句。
“你們弄到的三成會作為文學社的援助資金。”
“院長大氣!”
“你們應得的,安德瑞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