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劉禪軍開始班師回荊州。
現在收獲后正是農閑時,可劉禪拔營起寨時,大多數的百姓都在陸郁生的組織在在田間地頭翻土消滅瘟神的使者釘螺。
現在來送別劉禪的人寥寥無幾,只有不愿回交趾的甘醴一路殷勤護送,還多有幾分戀戀不舍。
“來的時候是士泉迎候,現在又是士泉相送,還真是緣分一場,但愿士泉日后身體康健,無病無災了。”
劉禪祝福甘醴,甘醴也流下了兩行實在的眼淚。
“郁林百姓都知道是太子的王氣鎮住了瘟神,若是太子走了…
哎,臣會盡量安撫,一定不會引起民變。”
劉禪溫和地一笑,道:
“士泉盡管安心,只要大家依計而行,消滅瘟神使者,這交州自然太平。
從明年開始,要開始廣種雙季稻,到時還得士泉用心扶助郁生。”
甘醴一凜,認真地道:
“臣定竭力輔佐陸夫人,萬死不辭。”
送別的人群里少了陸郁生,讓劉禪微微有些失落。
眾人登船后,法正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太子,郁林到底是荒蠻些,陸夫人這邊倒是短了服侍的,不如選些女子送來,也好有個照應。”
劉禪哪里不知道法正想說什么,他苦笑道:
“法令君,此事…郁生之事你還得幫我想個辦法才是啊。”
陸郁生明媚可愛,聰穎多智,早就被眾人當成了太子妃的內定人選。
可劉禪身為太子,娶妻自然不能與旁人一般擅做主張,特別是關羽、張飛二位叔父都有女兒,又是朝廷的鼎力股肱,若是自己要娶郁生,只怕二位叔父的面子上非常不好看。
法正溫和地一笑:
“此事何必太子勞神,孔明是陸夫人的義父,自有他操持便是。”
也是啊。
劉禪伸了個懶腰。
橫豎現在還在作戰,用冠軍侯那句名言稍微拖延一陣也就是了。
等興復漢室,還于舊都,自己的家事也不難解決了。
大船一路向北,兩岸的青山秀水也逐漸變成了一片片的農田桑園,
不同于交州,荊州已經開始廣種兩熟水稻,百姓剛剛完成了搶種,正在辛勤地施肥除草,
見河里有大船儀仗行過,他們紛紛拜在泥濘之中,向船上的劉禪行禮。
“今年荊州大豐收,已經確定遠遠超過去年。
這只是稻米,甘薯的產量還沒有統計,現在百姓開荒的熱情非常高漲。”
劉備和諸葛亮治下的大漢很少出現橫征暴斂的情況,荊州的世族在這兩尊大神的震懾下也不敢隨意兼并土地,
現在荊州的官吏在石苞的帶領下丈量大量的土地按每戶人口分給百姓——
家里人越多,分的土地就越多,這大大鼓舞了農戶的積極性,新收復的長沙郡更成了農墾的天堂。
就算生地的產量比不上熟地,也有一群人蜂擁而至,播撒希望的種子。
如果現在是大漢一統該多好,
這些良善的百姓只要能吃上飯,就不會亂,
他們太容易得到滿足了。
石苞早早就接到了劉禪返回的消息,自己帶著屬下官吏來到江邊迎候,
見劉禪下船,他并沒有太過謙恭地下拜,只是遠遠地向劉禪拱手行禮,滿臉堆笑地道:
“知道太子不喜歡俗禮,苞索性也不謙讓了。
斗膽請太子與臣同行,臣愿為太子講述一番荊州諸事。”
劉禪笑呵呵地道:
“都如仲容一般,倒是少了不少麻煩,
法令君稍候,我和仲容、承淵去去就回。”
法正微笑道:
“我這身子骨也沒差到這般,隨太子同行便是了。”
石苞這個姿容極美的寒門子弟已經展現出了強大的手腕,
他趁著長沙桂陽兩郡剛剛收復,迅速清理丈量兩地的荒地,用通過收買當地的世族了解了兩地的出產、資源并及時登記造冊,不給荊州世族侵入其中隱瞞田畝的機會。
他將這些土地授給有功的戰士,特別是那些負傷無力再戰的兵卒和戰死官兵的家屬可以優先挑選。
之前關羽軍在新野之戰以步兵對抗曹洪的騎兵大隊損失慘重,有不少人家失去了頂梁柱,導致氣氛一度十分尷尬,關羽也非常內疚。
石苞上任后急關羽之所急,
他讓那些戰死士兵的家屬先分土地,有的老弱失去兒子,自己也無力種地,石苞則選一些流民給他們當干兒子,奉養老人終老。
如果老人掛了,這些流民的土地要被收回重新分配,
這些流民怎敢不對自己的義父義母竭誠奉養,生怕他們身體出問題,自己一下失去了大量的田畝。
石苞還大力推廣諸葛亮剛剛弄出來的灌鋼法,在桂陽、零陵大后方優先使用這種技術代替炒鋼,現在已經頗有些進展,這讓諸葛亮多次表達了對石苞的欣賞。
“石從事還真是不同尋常啊。”劉禪稱贊道。
他撿起一把用灌鋼法打造的鋼刀——
此刀的刀刃和刀脊用含碳量不同的材料打造,
既能保證極其鋒利,也能增加抗沖擊能力,在戰陣上更好使用,比百煉鋼更節省人力,產量也能得到突飛猛進的提升。
當年曹操用百煉鋼三年才能打出五口寶刀,
用了這種方法,迅速組織一支全部使用寶刀的部隊也不是太大的問題了。
這種新技術在《天工開物》中已經有了詳細的介紹,
有石苞大力推廣,大漢的鋼鐵的質量有了飛速的提升,
雖然還遠不能跟工兵鏟使用的高強度合金鋼相提并論,但已經能算是冠絕當代,足以讓大漢軍隊的戰斗力得到質的飛躍。
見劉禪對自己非常滿意,石苞躍躍欲試的道:
“今年荊州兵精糧足,又不缺鹽鐵,臣請與太子統兵北伐,不破長安,不算功勞。”
亂世想要建立功勛,最好的方法不是經營一州一郡,而是在戰斗中立下功勞。
石苞這次聽說劉禪回來,第一時間帶著劉禪夸耀自己的成果,以自己經營荊州取得的巨大成績,應該能換取一個領軍作戰的機會。
正好,他發現了太子在用兵布置上的一個重大缺陷,
如果自己能及時彌補,一定能得到太子另眼相看,自己也向著自己的目標邁出了一小步。
畢竟石苞的夢想可是像關羽一樣當上大司馬。
為什么是長安?
從襄陽往北的話應該說洛陽才對吧?
劉禪稍稍思考,也好像明白了石苞的意思。
“漢中?”
“不錯,恕臣斗膽,”石苞好好組織了一下措辭,
“現在漢中空虛,子龍將軍年老,恐怕多有不濟,
我料日后偽朝入寇,必走此處,
臣請率軍一萬調入漢中,助子龍將軍防備,必不讓漢中有失。”
現在荊州方向,夏侯楙擺明了以防守為主,不會大規模增兵進攻襄陽,石苞認為魏軍想要破局,應該會主動選擇對漢中下手。
說實在,他認為趙云雖然勇猛,可從來不是以謀略著稱,他畢竟已經五十多歲,手下的兵力也不多,又一直在很上頭的跟曹真對峙,萬一魏軍突然轉守為攻,趙云不一定能反應過來。
若是漢中有失,后果不堪設想。
也不知道為何劉備和劉禪都沒有對此處仔細關照,任由趙云一人主持戰事。
“仲容是不放心子龍叔父?”
“呃,臣只是覺得子龍將軍兵微將寡,若是遭遇敵軍大軍入侵,只怕難以應付。
臣愿率軍一萬為子龍將軍之副,若魏軍到來,則迎頭痛擊,定保漢中不失。”
出身寒門的石苞比其他人更有進取之心,
他自認為自己的思量非常周全,又不是請為主將,作為副將去協助趙云這種事劉禪不應該拒絕。
劉禪看著石苞一臉期待的表情,突然哈哈一笑:
“石從事這般大才如果也有這樣的想法,這可太好不過。
你放心吧,漢中有子龍叔父,定然萬無一失。”
見石苞立刻顯得有些落寞,劉禪也不愿太打擊這個一心向上的寒門銳士,
他拍拍石苞的肩膀,笑道:
“仲容治民之法甚好,深得吾心,放心吧,不用多久,肯定有仲容領軍的機會。”
石苞這才面色稍和,不過錯過這個機會,他心中還是頗為遺憾。
益州的安危完全系于漢中一地,他很確定魏軍將來一定會對漢中發動進攻,
如果他是魏軍的統帥,也一定不會錯過這樣的時機。
太子如此托大,難道…
呃,難道是這樣?
對了,一定是太子故意將子龍將軍放在那里故意示弱,讓敵人誤以為漢中防備不足,然后好聚而殲之?
這么看,好像是太子的手段啊。
石苞頓時心中一凜,心道自己才讀了幾本兵書居然就開始質疑太子的謀劃,實在是大大不應該。
劉禪當然不是托大,
只是他讀過史書,對后世蔣琬、費祎主政時期漢中的防御模式非常推崇,又參考了魏軍守合肥的方法,所以準備照抄一番——
蔣琬費祎時期,將大軍從漢中一帶調出,在涪縣、漢壽兩地駐扎,(這是一種純防守姿態)一旦敵軍大舉入侵漢中,可以很快形成有效的支援,比眾軍囤在那里更加經濟實惠。
只要魏延修的那些據點、堡壘能守得住,劉禪從襄陽沿漢水北上支援就絕對有時間,還能盡可能節省人力物力的損失。
防守這點,劉禪對趙云非常信任。
趙云素懷忠貞之志,是真心為天下人而戰的少數人之一,深得劉備信任。
當年長坂坡尸積如山,他面對曹操大軍毫不畏懼,從亂軍中救出年幼的劉禪,現在他統帥一軍,鎮守漢中,劉禪相信有敵人入寇,趙云也一定能迎頭痛擊。
不過石苞說的也不錯,趙云在漢中頗為繁忙,也得給他派一個有身份有臉面擅長治民的人物去收拾民政后勤,保證戰斗順利。
嘿,好歹是歷史上晉國的開國大司馬,確實有點眼光,那么,該選誰好呢?
“這個石苞啊,像我…”丁奉叼著一根稻草喃喃地道。
韓龍在一邊看了看丁奉那張雖然頗為儒雅,可是多有幾條深淺不一刀疤的臉,笑道:
“石從事比丁將軍俊俏幾分,倒是不太像。”
“呸!”丁奉不屑地道,
“俊俏有何用,上陣殺敵,還要看我丁奉的手段。”
他摩拳擦掌,興奮地道:
“石苞說的也對,我看這曹叡也不會坐以待斃,到時候我丁奉一定要親自帶兵,跟他們好好廝殺一場。”
丁奉已經許久沒有大鬧一場,早就憋不住了,
劉禪呵呵一笑,又想起了丁奉就是在長沙這片土地上一戰成名。
嗯,承淵看來對石苞的印象不錯,石苞又有領軍的念頭,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