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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血統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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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涼人對壯節侯傅燮是打心眼里的崇敬。

  當年逼死傅燮的馬騰見了傅燮的兒子傅干都畢恭畢敬,在曹操討伐二袁時被傅干一頓忽悠,居然跟著曹操去揍二袁的手下高干,龐德也參與了那一戰,斬殺了高干手下大將郭援。

  他早就聽說過陸績在郁林的功績。

  這個江東名士當年是被迫被趕到郁林,

  但他并沒有怨恨這山這水和這里的人民,反而拖著本來就有疾病的腿,和自己的妻兒一起在這里安心生活下去。

  他當郁林太守期間帶人修城池、挖水井、滅猛獸、治疾病,將一應家用全部捐出購買鐵器,帶領百姓開荒種地,水稻連年豐收。

  甚至,他還把自己出生在這里的女兒命名為郁生——

  是的,他并沒有以發配到這里為恥,他是真切熱愛這片美麗的土地。

  十年內,郁林已經頗有幾分繁榮的氣象,這里的水井都叫盧公井、懷橘井,在陸績返回時曾經遭到一群盜匪的襲擾,盜匪一開始當然不信這世上有如此愛民如子的清廉好官,可見陸績全家衣衫破舊、吃的也都是青菜,各個感動的跪在地上連稱罪過,還主動護衛陸績離開。

  陸遜就是因為有這位堂叔打下的底子,才在郁林暢行無礙。

  就算只是回報廉石公的恩情,這些淳樸的郁林人也愿意豁出性命。

  “這些郁林人還真是能征善戰,這樣的好兒郎為孫權狗賊而死,實在是可惜了。

  看來太子早有準備,這次還把陸娘子帶來了。

  有陸娘子,我看那陸遜還如何猖狂。”

  商議已定,滿寵立刻招來了那些交州士兵,

  他親自賜給他們錢糧衣食,讓他們可以解散自己回家。

  那些士兵各個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天下居然還有這樣的好事。

  “當然是好事,

  之前太子早就說過,只要收復交州,就讓汝等回家,只要不從賊為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陸公之女郁生深得太子喜愛,這次更隨太子南征,那陸遜不過是陸公族侄,如何能比得上陸公獨女?

  公等回到郁林,還要好好訴說此事,叫郡中父老休要再追隨那叛將陸遜為虐,不然太子和陸娘子到時,空有不忍言之事啊。”

  一個是親女兒,一個是族侄。

  哪個才是陸公最親近之人一目了然。

  何況,這個女兒的名字還是叫郁生,

  太子帶著這個女子來到郁林,分明是表示了對郁林的喜愛和關注。

  這都是拜陸公所賜啊。

  那些交州出身的軍士就差把陸績當做天神了,聽說陸公的獨女居然要重歸郁林,各個興奮莫名。

  哎呀,陸娘子就要回來了,若是她看到當年平靜的家鄉現在處處兵戈,不知道要傷心成什么樣。

  這些本來打算一回家就老老實實種地的交州士兵各個興奮起來,

  他們表示,一定會竭盡全力為陸家效勞,

  陸遜…

  終究是比不得陸娘子啊。

  話說,陸遜在郁林著實做的也可以。

  出身世家豪族的他看不上郁林這么一丟丟財貨,雖然不像族叔一樣苛待自己,但也基本算是兩袖清風。

  只是他來的時間還短,為了準備作戰,他又征發了很多的民力,這樣一比,肯定比不上輕徭薄賦,還親自帶領百姓耕種的陸績。

  在這些交州兵走小路逃回家鄉后不久,郁林謠言四起,眾人都在傳說,當年陸公的獨女郁生已經做了太子妃,現在正在跟隨趕回郁林的路上。

  那些正在跟隨陸遜修筑工事,等待跟漢軍再次廝殺的郁林百姓都大喜過望,那些曾經見過陸郁生的甚至還開心地流下淚來。

  “陸娘子要回來了?

  是郁生那個小娘嗎?”

  “哎呀,還能有誰,陸公只有一個女兒啊。”

  “陸公對咱們郁林的恩情真是沒法說,連自己的女兒都起名郁生,

  太子一定是著實喜歡郁生,才特意趕來交州的。”

  “那是自然,不然太子怎么會來我們這片荒蠻的地方。”

  交州沒有經歷過漢末天下大亂的戰火。

  因為交通和信息閉塞,好多人甚至不知道這邊早就變了天,甚至有人覺得,陸遜之前打的不也是大漢大將軍孫權的旗號嗎,為什么要跟太子打起來。

  嗯,應該是這其中有什么誤會,

  一個大漢臣子和大漢的太子起了誤會,最好還是抓緊道歉,有陸小娘子這樣的人物護著,想必陸府君也會安然無恙。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幾乎每天都會有郁林的百姓來請愿,希望陸遜能放棄跟太子為難的想法,抓緊迎接陸小娘子回來。

  你們不是親戚嗎?

  又是臣子,又是親戚,為什么一定要爭斗呢?

  這些郁林人淳樸的觀念讓陸遜哭笑不得。

  不過他也知道,在這樣下去只怕己方的軍心要大幅動搖,遇上劉禪的大隊根本不肯用心作戰了。

  沒辦法,陸績在郁林的聲望實在是太好了,就算鞭子驅趕,這些人也不愿去跟陸績的這個叫郁生的獨女為難。

  想到此處,陸遜微微有些發呆。

  劉禪這個人真是天生克我,

  他當年莫名其妙提出要郁生的時候,陸遜還以為劉禪只是想單純惡心一下自己。

  現在想想,劉禪這個人走一步計算三步,搞不好當年他就早就算到要收復交州之事。

  郁生可是陸遜親自送上船的,

  想到此處,他頓感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現在,難道只能指望士燮曖昧的態度了?

  陸遜早就派人去交州傳信,訴說厲害,請求士燮一定要派兵支援。

  只要利用郁林的叢林山谷把劉禪拖住幾個月的時間,漢軍的士氣一定大大削弱,蚊蟲和病疫就能要了漢軍的命。

  而且,現在曹丕新喪,陸遜不相信劉禪會浪費這么好的北伐機會來跟自己為難。

  一定要多堅持一些時日,

  我要讓世人看看,我陸遜才是東吳最忠心耿耿的臣子,

  我一定要…

  一定要證明自己。

  劉禪之前栽贓陸遜的手段實在是太強大,連陸遜自己都一度認為是不是自己得了失憶癥,忘掉了之前曾經與劉禪聯盟的事情。

  油江口帶個他的大敗一直揮之不去,

  若是可以,他想跟劉禪來一次堂堂正正的廝殺。

  希望,能給我這個機會吧。

  交趾的治所龍編城中,今年已經84歲的士燮盤坐在蒲團上。

  他一身細紋葛布織就的白衣,神態端莊安詳,雪白的長眉微微抖動,竟透出幾分神圣的氣質。

  他的幾個兒子都垂手跪在父親身邊,等待老父思考現在交州即將面臨的大變局。

  士家是交州數一數二的大族。

  士燮的父親那一輩開始,他們就在這片土地上辛苦經營,

  到了士燮這一輩,他們兄弟幾人都在交州做過太守,家族的勢力更是急速發展。

  而士燮本人拜大儒劉陶為師,也學到了中原的文化和風雅,在他的治理下,交趾倒是一片繁榮,倒是有幾分超然于世的感覺。

  士燮本人沒有一點爭天下的野心,

  但他在交州盤踞多年,自然不會放棄這片土地。

  前幾天陸遜派使者來陳說厲害,據說這太子劉禪并不太敬重儒雅君子,反而喜歡重用寒門出身的小人,在隴右也經常殺戮世族,弄得民怨沸騰,若是他來到交趾,士家的地位一定再也保不住,有可能所有人都有性命之憂。

  這些日子,士燮一直都在思考。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選擇戰,還是選擇和。

  “阿會,你怎么看?”

  良久,依舊緊閉雙眼的士燮終于開口,不過他并不是詢問自己的兒子,而是詢問身邊一個身材極其消瘦,甚至皮包骨頭的青年人。

  這個青年人名字只有一個字,叫做“會”。

  他來自西域的康國,信奉佛法,所以又名康僧會。

  士燮精通儒學,也喜歡佛法,經常把康僧會留在身邊,二人一起研習經義。

  聽士燮問起,這個消瘦的僧人行了一禮,低聲道:

  “吾聞虞歆之子在劉禪帳下頗受重用,足見這傳聞未必是實。”

  士燮聽見當年當過日南太守的虞歆,這才緩緩睜開一雙渾濁的眼睛,微笑道:

  “哦,對,虞家二郎在劉禪帳下。

  嘿,小小兒年幼時最喜歡胡鬧…

  呃,現在算算,也有五十多歲,倒是不算小兒了。”

  士燮的這個笑話有點冷,可眾人都笑不出來。

  他兒子士徽焦急地抓了抓頭發,嘆道:

  “父親,此一時彼一時了。

  那虞翻厚顏無恥,追隨劉禪以來,哪里有什么大儒的樣子。”

  他給身邊的哥哥士祗使了個眼色,士祗會意,立刻掏出一卷紙書放在士燮面前,道:

  “那虞翻自投了劉阿斗,真是喪心病狂,臉都不要,哪里還有半分大儒模樣——

  這就是他編纂的《斗帝傳》,聽聞中土大儒人人斥之為妖書,恨不得付之一炬。

  虞翻如此,可見劉禪如何。”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鼓動士燮跟劉禪為難(交趾的最北邊是一個叫諒山的地方,猴國一直認為這條防線固若金湯),大不了收容陸遜,直接自立為王,有本事劉禪就打進來。

  士燮的嘴角抽動了幾下。

  見幾個五六十歲的兒子居然火氣還這么大,士燮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只能再次把目光投在僧會的身上。

  “會,有勞汝替我出使劉禪,問問他,他到底準備如何處置我這把老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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