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了,
常雕居然要單挑張飛!
這是誰給他的勇氣!
張飛五十多歲,體力已經不比當年,可一身武藝已經如臻化境,他在亂軍中披甲沖鋒時的恐怖模樣深深烙印在參加過新野大戰的陳泰記憶里。
只要稍微有那么一點理智的人都不會想要跟張飛正面對抗。
難道常雕真的是活膩了?
見眾人瑟瑟發抖不敢說話,常雕心中更是得意,他冷笑道:
“張飛匹夫有勇無謀,劉封、孟達、申耽、鄧銅、丁立等人皆色厲內荏之輩,見我大軍旗號,必然望風而逃,焉敢再戰?”
“此戰,就以公休、玄伯當先,我與子產率中軍壓陣,彥云率軍為后隊,士載看守輜重。
張飛匹夫見我大軍到來,必然親率大軍來戰,我軍在平地之上遠勝蜀賊,定能一戰而勝!”
被點名當先鋒的諸葛誕和陳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將軍你這思路已經不是拍腦袋的問題了,拍屁股都不會想出這種蠢辦法啊。
張飛修了這么多的城寨,擺明了就是準備好生防御,等待劉阿斗養精蓄銳,然后兩路一起進攻,避免單打獨斗的下場。
現在魏軍進攻,漢軍肯定會堅守不戰。
就算張飛像幾十年前在徐州時候那樣經典犯病,他手下還有申耽等人,這些人都是驍勇善戰的猛士,這一個一個打過去,這幾萬洛陽中軍到時候肯定也沒剩下幾個了。
“將軍,不可啊!”諸葛誕一臉苦澀,
“賊軍守備森嚴,斷不可強攻,不如徐徐圖之,等待張飛來襲。”
常雕心道快得了吧,老子之前就是因為貪戀領軍之位,現在才天天吃不下睡不著,
我把你們都擒了送給張將軍,肯定就是大功一件,
興復大漢后,我不失為富家翁。
跟著你們這群人慢慢混,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當我常雕是傻嗎?
“我意已決!”
常雕豁然起身,從身后拿起符節,昂然道:
“天子托大事于我,是讓我盡忠報國,消滅蜀賊。
我三萬大軍到處,賊眾無不望風而逃,現在卻在新野踟躕不前,豈不是讓張飛匹夫小看了我等!”
“公等都是國家棟梁,我常雕不敢妄言打殺,可若是公等這般模樣,不如早早回洛陽便是,何必在此耗費糧秣?”
王凌和諸葛誕等人不愿廝殺,可作為常雕的手下,張特是太需要功勛了。
聞言,他立刻振臂一呼,高聲道:
“愿隨將軍廝殺,絕不后退!”
剛剛開始追隨常雕的文欽也朗聲道:
“小將愿與張飛老賊斗上一斗!”
曹魏雖然世家眾多,可部隊方面還是不存在吳軍那樣經常不動如山的情況。
苦苦思索許久,諸葛誕和王凌也只能苦笑著答應常雕的命令,兩人幾乎要抱在一起大哭一陣——
這次出兵,十有八九要把命送在他鄉了。
真逼急了老子就投降,有族兄的面子在,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諸葛誕的念頭幾乎都寫在臉上。
真逼急了老子就投降,有叔父當年的面子,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王凌的念頭也看得清清楚楚。
陳泰一臉懵逼,一時竟分不出來誰才是真正的大魏純臣。
魏軍在新野盤踞了三天,見常雕絲毫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諸葛誕和王凌也只能大哭一場,如喪考妣般騎上戰馬,作為先鋒出征。
為了盡量減少在亂軍中被張飛發現,從而被在亂軍從中一矛刺死的尷尬局面,諸葛誕和王凌特意選了看上去并不拉風的黃鬃馬,甚至不敢把自己的麾蓋和大旗亮出來,防止如當年的顏良一樣被遠距離定位。
倒是常雕公然不懼。
他派出征南將軍的旗號,展開大旗、麾蓋,張特、文欽率領三百魏軍在他身邊護衛,竟是一副不離前線、要跟漢軍決死一戰的悲壯模樣。
陳泰看著常雕輕松中略帶一絲迷茫的眼神,心中不禁一陣嘆息。
是了,常將軍之前因為兩次被俘,在朝中的名聲不好,好多人說他領軍不吉,逢戰必逃。
他這次被破格提拔為征南將軍,還獲得領軍大權,這是無上的光榮,他這是打算用自己的性命報銷天子,要跟張飛不死不休了。
嗯,夏扶血勇之人,怒而面赤;宋意脈勇之人,怒而面青;舞陽骨勇之人,怒而面白。
常將軍當屬神勇之人,怒而面色不變。
只是…哎,這匹夫之勇,也不知對大魏是福是禍了。
魏軍大軍一路前行,很快就趕到了鄧縣。
可這一路,他們居然沒有遇到漢軍,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甚至,他們的大軍開到鄧縣城中才發現,這里的漢軍全都不知去向,而且百姓也都被遷走,到處寂寂無聲,夜晚寒風一吹,宛如鬧鬼一般。
諸葛誕和王凌頓時有些慌張。
怎么回事?
人呢?
張飛呢?
直接進行一波退守樊城了?
眾人私下眺望,并沒有發現任何漢軍出沒的跡象,都有些慌張。
壞了…
所謂事有反常必為妖,難不成張飛現在已經調集眾軍,開始從側后方包圍了?
之前關羽一口氣吃掉了于禁龐德的三萬大軍,威震華夏。
作為關羽的結拜兄弟,張飛肯定羨慕二哥的功勛,也想搞出點事情來。
鄧縣是樊城的北邊門戶,這么重要的地方,張飛居然沒有安排任何守衛,
這顯然不對勁。
“難道張飛全軍縮回樊城了?”王凌迷惑地問。
諸葛誕搖搖頭,皺眉道:
“張飛打了一輩子仗,就算全軍退守樊城,也不會放棄鄧縣一仗不打。”
“樊城殘破,他如何能在樊城展開己方數萬大軍,更別提申耽孟達鄧銅丁立等人的部曲。”
“依我看,他們已經開始向后包抄,事不宜遲,抓緊通知常將軍撤退吧!”
“沒人?”常雕呆若木雞。
人呢?
三將軍你逗我呢!
我常雕一片赤誠,千里迢迢來投奔大漢,你就是這么逗我的?
大漢啊,等等你的忠臣啊。
見常雕這副模樣,諸葛誕才松了口氣。
看來常雕也能看出這不對勁,太好了,抓緊后退還來得及。
“以末將愚見,張飛應該是聽聞我軍南下,所以呼喚賊眾,從兩側包抄,先攻新野斷絕我軍退路,再呼喚襄陽賊眾北上,將我軍盡數困死于此。”
“趁賊人沒有合圍,不如速速退往新野…”
“諸葛誕!”
常雕怒發沖冠,如吃飽了撐的難受一般緩緩站起身來,憤怒地捏緊拳頭,蠟黃的臉上滿是對諸葛誕的嘲諷和鄙夷。
看常將軍滿身圣光的正義模樣,諸葛誕尷尬地后退一步,陪笑道:
“將…”
“別喊我將軍!”常雕滿臉悲切,憤怒地道,
“從出兵以來,汝就推三阻四,長蜀賊志氣,滅大魏威風,這還沒有見到蜀賊,汝就已屢屢要走,莫不是因為汝與那諸葛孔明同族,早早暗通曲款,要讓我大魏勞而無功?”
話不能這么說啊!
諸葛誕的腦門上立刻布滿汗珠,他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敢爭辯。
“末將不敢!”
王凌敢跟常雕當面鑼對面鼓地爭辯,可常雕誅心之論都拋出來了,諸葛誕也只能抓緊下拜認錯。
眾人面面相覷,雖然下意識的想要幫諸葛誕爭辯,但誅心之論這種問題實在是不好說,也只能暫時把一肚子的話完全憋住。
“不知將軍以為,張飛放棄鄧縣,是如何布置?”陳泰謙虛地問。
常雕哈哈大笑:
“這還不簡單?
張飛匹夫定是畏懼本將武勇,所以已經抱頭鼠竄!”
王凌:…
諸葛誕:…
哪怕是常雕的鐵桿支持者張特,這會兒也覺得自家將軍好像是哪邊不太對勁。
當年張飛在當陽的時候手下也就千把人,還敢率眾迎戰勢力強盛的魏軍眾將,
現在他手下最少有三四萬的戰兵,還修筑了好多的要塞工事,憑什么就怕了你常雕?
只有文欽興奮地一拍大腿,高聲道:
“將軍所言不錯,就算當年張飛勇猛無畏,現在年老體衰又有何用?
末將愿為將軍前驅,斬張飛人頭獻于帳下!”
哇哈哈哈,怎么有這么蠢的人啊。
常雕的心中也在不住的狂笑。
他領軍多年,也從張飛的布置中感覺到了一絲殺機。
這樣更好,我軍大踏步趕到樊城,正好四面被包圍,我放下武器投降的就更顯得順理成章。
這樣誰也挑不出我的毛病!
想到這,常雕昂然道:
“仲若,我令汝為先鋒,直撲樊城!”
“將軍三思啊!”
張特這會兒也不敢再任由常雕隨意微操,
鄧縣到樊城還有不近的一段路程,若是部隊突擊速度太快,在半途遭到漢軍的圍攻后果不堪設想。
可常雕算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
他從腰間拔出寶劍冷哼道:
“本將用兵,哪是爾等可知,
張飛所畏者唯本將一人爾!
速速前進,若是讓張飛跑了,爾等需擔當不起!”
完了…
魏軍眾將這會兒都是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
這明顯是張飛的誘敵之計,常雕居然還要率眾深追,而且居然還不留后隊,全軍出動。
這是分明不把張飛放在眼里,這個逃跑將軍是哪里來的勇氣啊!
王凌勸不住常雕,也只能抓緊拉住陳泰的袖口,嘆道:
“玄伯,事已至此,已經無可奈何。
我等率前部猛追,汝可要盡量控制后隊進軍,若是發現不對,休要管我等,盡管快跑便是!”
陳泰仰天長嘆:
“這個常雕,要害死我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