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皎見丁立居然蠢到在江中拋錨停船,興奮地哈哈大笑。
對面…
是了,關羽的主力還沒返回,劉禪軍根本沒有人會打水戰。
他們居然還在用陸戰的蠢辦法集結自守。
這么打,你們上岸不是更好嗎?
他心頭狂喜,立刻指揮全軍朝劉禪軍發動進攻。
吳軍軍中,幾個山越山越士兵一邊劃船,一邊竊竊私語。
“彭兄,劉阿斗的手下不會打水戰,這會兒敗局已定了啊!”
姓彭的寬臉漢子一臉惆悵,嘆道:
“這也是無可奈何,劉禪兵少,本來就要應付諸葛瑾的大軍,后來又分兵斷了夏口,這城中哪還有多少人馬?自然是抵擋不住。”
他見眾吳軍已經螞蟻般開始圍攻劉禪的船陣,不禁又是一陣惆悵。
“哼,此戰之后,無論勝負,吳狗必然元氣大傷。
咱們想辦法逃回鄱陽,再舉義旗如何?”
那個寬臉漢子默默無語,看著越來越近的劉禪軍戰船,嘆道:
“還是先把眼前之事度過再說吧!”
荊襄水軍本來比東吳水軍也只是稍弱一籌,但劉禪軍的水師主力大部分都被諸葛喬帶去夏口,
剩下的人數太少,多由于禁龐德的降兵充數,戰斗一開始就落了下風。
吳軍在密集的箭雨掩護下,不斷跳上劉禪軍的斗艦。
劉禪軍弓弩倒是不缺,可因為不少人不會水,不敢跳過去進攻,也只能被動挨打,舉著盾牌一邊跟敵人周旋,一邊等待敵人跳上船在進行搏殺。
因為劉禪軍大船拋錨,吳軍可以肆無忌憚來回游蕩,如一堆堆蝗蟲一樣上船近戰,
一艘艘小船與劉禪軍的斗艦撞在一起,發出沉悶而恐怖的響聲,聽得于禁陣陣心悸。
“丁將軍,不能這樣打啊!”于禁苦著臉勸道,“我軍缺少大船,應該靈活應付,分外小心。”
“如此結陣自守,我軍如籠中之鳥,四面難逃。
若是吳狗樓船從正面撲來,我軍有全軍覆沒之憂啊!”
丁立看著四面紛亂的戰局,咬牙道:
“我就是等敵人的樓船過來。”
劉禪這會兒似乎也意識到不對,他見吳軍小山般的樓船緩緩挺近,己方卻被敵軍圍困難以動彈,頗有些驚恐地道:
“火箭,用火箭!”
丁立眼中精芒一閃,喝道:
“就用火箭!”
幾乎是話音剛落,這江上傳來一聲猛烈的碰撞聲,緊接著,一陣格拉格拉的恐怖響聲傳進所有人耳中。
所有正在搏殺的士兵都下意識的停下手上的格斗,輕輕轉頭看著江面——
孫皎那艘巨大的樓船,剛才還在拼命前進。
可巨響過后,那艘巨大的樓船不僅停下了它勢不可擋的步伐,而且…
它居然在緩緩下沉!
船頭的孫皎剛才還興奮地指揮坐船沖鋒,可劇烈的碰撞讓他差點從船上直接翻了下去。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
孫皎扶好頭上的兜鍪,大罵道:
“怎么回事,爾等又在作甚!”
“將軍不好了!咱們的船…擱淺了!”
孫皎一張臉立刻變得一片煞白,驚奇地道:
“這不可能啊!”
夏水是自西向東流淌,就算是枯水期,下游都能行樓船,上游憑什么不行?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樓船擱淺,船底還在緩緩進水,竟有些要傾覆的跡象。
無奈之下,孫皎只能抓緊叫士兵用裝袋的河沙堵塞船底的破洞。
見主將的坐船居然在緩緩下沉,剛才還士氣高昂的吳軍立刻一片大亂。
丁立趁勢命令士兵反擊。
“快,用火箭,用火箭!”
前文說過,火箭這種東西在面對移動目標的時候基本沒用。
就算是樓船這種大號目標,船上肯定涂抹一層防火地泥漿,船艙的重點位置肯定用硝制牛皮覆蓋。
火箭的射程太短,就算敵人拿出這招,樓船也完全可以強行頂住,
不等敵人第二波火箭下來就殺入敵陣。
這簡直是輕而易舉。
可現在孫皎的樓船莫名擱淺,居然定在江上一動不動。
丁立手下早就嚴陣以待的弓箭手立刻列陣,
他和于禁親自舉起火把點燃火箭,數十支火箭雨點般射向孫皎巨大的樓船。
一輪射完,緊接著又是第二輪、第三輪、第四輪!
這么近的距離,這么大的目標,手藝再差的弓箭手也能射中。
吳軍船上的弓箭手在剛才的擱淺的碰撞中已經東倒西歪。
等他們爬起來拉弓瞄準,大量的火箭已經開始發揮作用,火苗緩慢而堅定地開始燃燒起來。
孫皎軍雖然準備了不少河沙預防火攻,但剛才漏水,孫皎已經命人把河沙搬去堵塞漏洞。
樓船中箭,緩緩的火苗開始一點點燃燒,他們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如果是從前,這幾支箭根本無傷大雅,
但丁立準備的大量火箭全都招呼過來,星星之火從船身匯聚,緩緩炙烤著巨大的樓船。
濃煙如惡魔的大手從底部升起,將整座樓船覆蓋其中!
一邊是水,一邊是火,我看你該如何應付!
寒風陣陣,火借風勢開始呈蔓延之勢。
有泥土的覆蓋,大船的燃燒速度很慢。
可濃煙已經滾滾升起,吞沒了孫皎掛在船上的符箓,也吞沒了孫皎最后一點僥幸。
他感覺自己胸口疼的厲害,不住的連聲咳嗽起來。
“不要了,不要了,快走,快走啊!”
巨大的樓船造價高昂,是吳軍最好工匠的得意之作。
不到萬不得已,孫皎根本不愿放棄這艘船。
可現在樓船不能動彈,又是水又是火,還有那最要命的煙,孫皎也只能溜之大吉。
樓船上的弓箭手只來得放完兩輪箭雨,見濃煙升起,大火匯聚成一片,也知道不好。
聽見主帥說要撤,他們趕緊背上弓箭,提起刀掩護孫皎撤退。
剛才斗志高昂,孫皎并沒有感覺到身體不適。
可現在倉皇逃竄,他才邁出一步,就感覺胸口痛的厲害,情不自禁連連咳嗽起來。
“我的符箓,我的符箓!”
果然,沒有符箓身體就撐不住。
眼看大火開始蔓延,已經逃了一半的孫皎居然扭頭回去,虔誠地踮起腳尖,將掛在船艙上的符箓輕輕取下。
“還好沒事,還好沒事。”
他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可隨即胸口又是一悶,抑制不住地連聲咳嗽起來。
“彭兄!起火了,起火了!”
吳軍大亂,除了少數江東出身的子弟還憑借戰斗本能和劉禪軍周旋,其他山越出身的士兵都開始且戰且退,準備逃跑。
也不能怪吳軍的戰斗意志實在是不行。
從他們制定這個奇葩的軍制并大量使用山越士兵開始,就幾乎注定了今天的場面。
山越并不是一個部落民族,而是很廣闊的地盤上大量山中百姓的統稱。
連當年為了避禍逃入山中的江東百姓也被劃入了山越的行列。
他們被吳軍用長矛短刀驅趕著種地、服徭役、當兵打仗,
除了一點點難以下咽的粟米,幾乎不會得到任何的報酬。
戰亂不息,他們每天不是死,就是在送死的路上。
立再多的功勞,也不會有晉身的機會。
指望他們跟這些江東出身的子弟并肩作戰,實在是白日做夢。
劉禪見剛才還在猛進的孫皎大船突然擱淺,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
于禁看著被火箭覆蓋,被滾滾濃煙包裹的樓船,發出一聲長長地感嘆。
“世子的謀劃,竟然如此深遠。
末將…心悅誠服啊!”
劉禪之前說用火箭的時候,于禁還真是頗為不服。
要是火箭管用,當年濡須口水戰曹軍早就用了。
當時他還在琢磨劉禪不是本事通天,為何會想出這樣的主意。
今天一戰,孫皎突然擱淺,船上火箭齊發時,于禁心中終于恍然大悟。
打了一輩子仗,于禁佩服的人一只手就能數出來。
那些人無一不是久歷沙場的名將猛士,都跟于禁年齡相仿。
而今天見了劉禪,于禁已經不敢說佩服二字…
“世子居然能用煙來破敵…
今天末將方知這世上真有神鬼莫測之能,雖韓白弗如。”
“孫皎不自量力,竟敢挑戰世子,末將請率軍駕船,取此獠首級獻于世子帳下!”
太恐怖了!
劉禪的用兵已經超過了兵法的范疇。
他是怎么算到孫皎會早早主動來襲,還會擱淺,還提前準備好了火箭。
不是天命…
呸,這怎么不是天命?
一直唯唯諾諾的于禁這會容光煥發,
他似乎回到了當年的宛城城外。
當時曹軍兵敗如山倒,只有他的手下部曲各個嚴整,屹立不倒,堪稱曹軍鎮軍楷模!
“我于禁,愿為世子殺敵,雖死不退!”
劉禪不知道于禁怎么突然抽風成這樣,
不過看著這個頭發雪白的老人推金山倒玉柱拜自己,劉禪還是抓緊伸手攙扶。
“于將軍何必如此,此戰皆為丁將軍謀劃得當…
我這…”
劉禪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孫皎會突然擱淺。
看起來,好像水里有什么東西。
不過…
打贏就好,打贏就好啊。
丁立已經來不及吹捧劉禪,
他親自提起工兵鏟,指揮斗艦沖鋒。
在丁立的指揮下,劉禪軍攻勢如潮,吳軍剛才洶涌無比的攻勢立刻土崩瓦解。
剛才為了包圍劉禪軍水軍制造的包圍圈這會兒反而讓他們無法集中兵力,被丁立猛沖猛打的戰術頃刻間沖的七零八落!
孫皎手中攥著符箓,一邊連聲咳嗽,一邊在濃煙中尋找逃生之路。
烈火熊熊,他身邊最忠誠的衛士也逃得不見蹤影。
迷糊中,孫皎咳得幾乎要把肺吐出來,
他一邊朝上天祝禱,一邊招呼小船來救援自己。
周圍的吳軍斗艦見主帥還在船上,也趕緊紛紛靠攏,想把孫皎接到船上來。
可那些斗艦也過于顯眼,
他們朝即將沉沒的樓船靠攏,丁立立刻意識到他們這是要援救孫皎,趕緊指揮水軍朝他們圍過去。
出身江東的吳軍子弟還保持著當年東吳水軍的驕傲。
見丁立已經占據絕對主動,卻仍舊聚在一起,用盡最后的力氣拼命還擊。
重新煥發生機的于禁這會兒終于恢復了左將軍的本色,
見丁立出擊,他拿起令旗,一邊不熟練的揮動著旗語,一邊招呼著那些士兵跟隨丁立沖鋒。
不少跟隨于禁一起投降的士兵好不容易殺退吳軍,在寒風中已經萌生退意,
可這會兒見于禁親自指揮,各個下意識地站起身來,重新回到戰場。
“于將軍,是于將軍在指揮我等!”
雖然于禁因為治軍嚴格,以前在曹軍中人緣并不好,
但他現在儼然是這些降兵的主心骨。
有他親自指揮,劉禪軍的攻勢更勝從前,吳軍水軍強盛,可終于也抵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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