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三個人的年齡較為年輕,那個女的最多也就二十八九歲,兩位男病人應該不會超過四十歲。
從他們健壯的體型來推斷,這三人應該都喜歡運動,并沒有啤酒肚、水桶腰之類的贅肉。
張主任早就等著李權前來處理了。
大半夜的,這三位病人不斷發出瘆人的慘叫,影響也不好。
“院長,就是這三位病人,據說到野外郊游時誤入一片墓地。當時這位女病人有些內急,便尋了一隱蔽處小便。然后她很快便傳出慘叫聲,兩位男病人趕去救援。
人是救出來了,但是三人均出現莫名的刺痛。
三人都表示沒有誤食過任何野果之類,基本可以排除食物中毒的可能。”
張主任把了解到的情況向李權述說了一遍。
“誰是病人家屬?”李權聽完后點點頭,他決定再找家屬了解一下情況。
從三位病人痛苦而扭曲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們正在承受著難以忍受的痛苦。不過李權用望診術對三人加以觀察后,發現三人并沒有明顯病征。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按理說,人都痛成了這樣,臟腑或者是神經肯定會出現明顯病征,然后會通過氣色體現在臉上。
比如面白無血,又或者面如金紙、雙目赤紅等等。
可是三位病人除了慘叫聲一波勝過一波外,臉上展露出來的氣色與正常人無異。
“我是,我是!”
“我們都是病人家屬。”
幾位焦急的家屬立刻圍了過來。
他們看到來的這位院長十分年輕,盡管有些詫異,但是對他們來說,只要惠爾醫院答應收治他們的親人即可。
剛才那位急診科的張主任做不了主,說是要請示一下院領導。
現在來的這位年輕院長,肯定是能夠當家做主的人。
“聽你們口音不像本地人呀!”李權在魔都也生活了好幾年,對本地口音很熟悉。
這些家屬操著濃濃的繞舌音,有點像是西南區域的人。
“院長先生,我們是云省的人。聽說惠爾醫院的醫術高超,全國第一,我們特意帶著患有怪病的親人前來求診。實不相瞞,我們已經去過好幾家醫院,現在連到底是什么病都沒查出來。”
這位頭發灰白,戴著老花眼鏡的年長家屬倒是夠坦率。
直接告訴李權,他們已經去過多家醫院就診。
“做過血常規之類的檢查嗎?”
李權問道。
“怎么沒做過!血常規、核磁共振、內鏡,全身檢查都做了好幾遍。即便動用了許多先進的醫學儀器,仍然沒能查出病因。
我們當父母的,看著孩子痛成這樣,卻查不出病因,這心里急啊!”
老人一邊說,一邊捶打著自己的心臟位置。
“老先生,您千萬別著急上火,如果您因為著急病倒了,誰來救您的兒女呀?既然到了我們惠爾醫院,不敢說一定能治好他們,至少我們醫院會全力以赴。等我把病因了解清楚后,就會組織醫院的專科醫生進行會診。”
李權趕緊把老人拉住。
當醫生久了,家屬情緒失控,悲慟大哭,甚至滿地打滾的情況,李權都見過。
很多人都說醫生當久了后,內心會變得堅如鐵石,冷血無情。
其實并非如此。
只是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院長先生,您說我女兒會不會是中邪了?他們當時一共有八人去郊游,另外五人都沒事。就只有我女兒當時內急,想找個隱蔽處小便,誰知道誤入了荒山的墓地內。那么多醫院都查不出病因,而他們又痛得死去活來,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中邪。”
五十歲左右的女家屬神秘兮兮的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她懷疑女兒與另外兩名男子是中邪,而不是生病。
“阿姨,我也不敢說這個世界上一定沒有鬼神,但是我敢肯定,他們三人絕不是中邪。只是病因比較隱秘,所以那些醫院沒能查出來。
他們發病已經有多久啦?”
李權聽了這位女家屬的猜測,有些哭笑不得。
在鄉下經常會遇到一些文化較低的農婦,只要生病了,吃了藥不管用,她們就會開始疑神疑鬼。認為自己肯定是中了邪,或者得罪了某位神仙。
這些人的封建迷信思想極重。
她們對醫院的醫術不信任,反倒愿意相信到廟里求的符水。
結果可想而知,喝了符水后仍不見效,最終病情加重,很容易喪命。
“他們是上個星期三組團去郊游的,距離現在已經有六天時間。”戴眼鏡的老者答道。
“一直都這么痛嗎?”李權再問。
“對,一直都這么痛。有時候好不容易睡著了,突然就會痛醒。不過他們的疼痛好像是一陣一陣的,有時候只要躺著不動,就不會那么痛。”
老者把自己觀察到的一些情況全部告訴李權。
這種家屬,醫生最喜歡。
不像有些家屬,三咸其口,把醫生當賊一樣防著。
甚至有的家屬會耍小聰明,故意編造一些謊話來欺騙醫生。
他們這么做,其實對醫生沒有任何損害,只會貽誤了病人的最佳治療時期。
痛了整整六天時間,而且是陣痛。
李權的眼睛微亮。
從這位老者的話里面,他似乎找到了一絲玄機。
“他們疼痛的部位是固定的嗎?”李權又問道。
“好像是!不過三個人疼痛的部位并不相同。最嚴重的是我兒子,他一直喊著嗓子痛。只要一呼吸就痛。吃東西,哪怕是喝粥,也會痛得哇哇叫。”
老者指了指自己的兒子。
只見那個中年男子每呼吸一次,身體就會忍不住顫抖兩下。
這是現實版,連呼吸都是痛的嗎?
“他呢?是哪些部位痛?”李權詢問另一名身形削瘦的男病人。
“我們兒子好像全身都痛。”家屬答道。
“她又是哪里痛?”李權詢問最后一位女病人。
“我家姑娘…屁股痛!”
女病人的媽媽有些難為情的回答道。
李權的面皮抽搐了兩下,把笑意憋了回去。
“行了,基本情況我已經了解清楚。下面我給三位病人檢查一下。”李權讓人拿來一雙很薄的塑料手套,就是吃小龍蝦、麻辣常用的那種手套。
戴好后,他開始為病人把脈。
吸取在京城第一醫院被感染的教訓,他現在只要給這種病情詭異的病人診病,就會戴上手套,以防萬一。
依次給三位病人診脈,他驚訝的發現三位病人的脈象基本正常。
腑臟完好,氣血通暢,體內陰陽平衡狀態也正常。
不過也并非沒有收獲。
那位連呼吸都是痛的男病人,咽喉、鼻腔明顯有問題。粘液增多,鼻腔粘膜有炎癥現象、咽喉有輕微紅腫。
病情最輕的反而是那位女病人。
幾乎沒病。
那位全身都痛的男病人,李權也看過了,手部、脖子等部位有輕微皮炎現象。
也就僅此而已。
“把這位女病人帶到里面診室,給她檢查一下屁股。”李權對旁邊的護士說道。“檢查時記得戴好手套,做好防護。”
李權對醫院的每一個員工都很關心。
“好的,謝謝院長提醒。”女護士很懂事,感激的對李權點點頭。
很快,護士在里面給女病人檢查完了。
“院長,病人的臀部皮膚有輕微紅腫現象。”
三位病人里面有兩位都是皮膚表面有輕微紅腫,難道這個病又是在皮膚上?
李權前不久剛治療過的那個小男孩,就是皮膚出了問題,引起精神疾病。
有了這個想法后,李權決定取樣放到顯微鏡下面觀察一下。
如果是病菌感染,只要在顯微鏡下一觀察,就能發現。
想要從患者身上取一小塊皮膚組織,這得征得家屬的同意才行。
李權與家屬溝通后,家屬異常配合,都同意取一小塊表皮組織做病理檢查。
為了保證從病人身上取的檢查標本有效,李權親自用手術刀取皮。
連帶著真皮層、肌肉組織也一起取走。
實驗室內,顯微鏡觀察后的皮膚標本讓李權與張主任等人不由汗毛倒豎。
只見取的皮膚標本內有著一根根長滿倒鉤的尖刺。
這些尖刺牢牢的扎在皮膚甚至是肌肉內,它們應該具備一定毒性,因為可以明顯看到尖刺的周圍組織有被毒液侵蝕現象。
如果只是純粹的一根尖刺扎進皮膚,甚至是肌肉內,它并不會造成無法忍受的劇痛。
但是這些小刺有毒性,那就又當另說了。
“這些尖刺肯定是某種植物上的尖刺。”李權也算見多識廣,腦子里面立刻浮現出一種讓許多老外聞風喪膽的樹木。
它叫金皮樹。
這是一種沾染上它的葉子甚至近距離觀察都會受到“刺痛”打擊的植物,它被人們譽為世界上最痛的樹、自殺樹。
傳聞曾經有米國大兵入侵一個國家時,在野外,有個大兵拉完大便后隨手摘了兩片巨大的心形葉子開屁股。
然后痛得死去活來,最后活生生開槍自殺了。
可見這種樹有多么恐怖。
金皮樹無論是葉片、枝條,還是果實,上面都密布著微小的毛刺,這些毛刺,就是人們賦予它們世界上最痛樹的由來。
比如,有些蕁麻科的刺樹扎到人,人們普遍感覺像同時被幾十只馬蜂蜇到一樣,而金皮樹給人的痛覺,絕對要上升到一個新的層次,就像同時承受皮膚浸泡在強酸以及坐上高電流的電椅上一樣,而且在被金皮樹的毛刺扎到后,不僅被扎部位會有明顯的過敏反應,而且還波及其它區域,比如淋巴系統,在被扎到的幾天之內,身體的大腿根、腋下等部位的淋巴結將出現腫大。
李權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這三位病人就是誤碰到了金皮樹,然后才出現劇烈疼痛。
絕不是什么在墓地內中了邪。
這種樹一般只在國外有,不過云省那邊環境特殊,倒也有著金皮樹存活的環境空間。
查明了病因后,李權決定找家屬好好談一談。
急診科的門診室內,三位病人的家屬還在焦急的等待著檢查結果出來。
他們非常害怕惠爾醫院也像別的醫院一樣,檢查了許多項目后,最終什么病都查不出來。
“院長先生,請問檢查出什么來了嗎?”
家屬們看到李權一臉嚴肅的走了進來,他們立刻站起身把李權圍住,詢問檢查結果。
“結果已經出來了,病因也已經找到,不過你們要有心理準備。”李權的語氣有些低沉。
幾位家屬的內心猛地往下沉。
他們害怕失去親人。
誰也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院長先生,我能挺住,您請說。”老者推了推眼鏡,嘴上說著能挺住,手卻顫抖得厲害。
“他們三人很可能誤碰到了一種名為金皮樹的植物,被上面的毒刺給扎到了。目前來說,這種毒刺并無特效藥,也沒辦法除去。”
李權對這些家屬說道。
“不就是毒刺嗎?你們醫院的醫生多費點心,做手術幫忙取出來,要多少錢都沒關系。我便是砸鍋賣鐵賣房子,也會把醫藥費湊齊。”
老者毫不猶豫的表態,一定要給兒子治療。
看到這一幕,李權很是感嘆。
在醫院,他看到許多老人生病住院后,他們的兒女因為不想負擔巨額醫療費,主動簽字讓醫生放棄治療。
但是年輕人或者小孩生病了,有時候即便醫生勸家屬放棄,孩子的父母仍然不愿意放棄。
賣了房子,四處舉債也要為孩子治病。
只為了爭取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的生存機會,讓孩子存活下來。
在重癥醫學科,李權遇到過一件讓人無比寒心的事。
當時有一位老人,經過醫護人員的搶救總算把人救回來了,但是需要住在重癥監護室,上呼吸機,隨時生命監測。
然后治療了一段時間后,老人的兒子黑著臉警告重癥科的醫生,如果他的母親再出現情況,讓醫生們不要再搶救。
意思就是讓老太太死掉。
沒過多久,老太太突然嗆痰了,醫護人員本著救死扶傷的原則,再次全力搶救,把老太太又給救了回來。
第二天,老太太的兒子氣急敗壞的闖進了醫院辦公室,大發脾氣。
怒聲質問醫生,為什么還要再搶救他的母親?
當時李權真恨不得讓老天爺降下一道雷,把這個不孝子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