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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辯藥, 不見棺材不落淚

  李權接過后從第一味藥,一直看到最后一味藥,看得非常仔細。

  確定與他開的藥方配伍沒有出入。

  “嗯,這正是我的購藥清單,與藥方沒什么出入。”李權點點頭,這回直接看向藥房主任。“請把出庫的處置單、處方單拿給我看一下。”

  這些單子上面都會有各級藥師簽字。

  李權現在是找麻煩來的,肯定要步步為營,把證據牢牢抓在手中。

  藥房從接單到拿藥給病人,有一套完整的流程。

  是藥三分毒。

  隨便哪個環節出錯,都有可能造成病人死亡、重傷等嚴重后果。這可不是兒戲。

  所以藥房制定了嚴格的三查七對一交代制度。

  三查:發藥前、發藥時、發藥后核對處方、處置單是否保持一致。

  七對:姓名(包括編號、診斷)、藥名、規格、劑量、用法、配伍禁忌、用藥是否合理。

  一交代就不用介紹了,就是交待病人到醫生處詢問用藥方法及有關事宜。

  不過藥房出藥時,一般都會在外包裝上用記號筆寫明用法用量。

  藥房主任遲疑了一下。

  如果換在平時,一個規培醫師跑到他的地盤上要檢查處方單與配置單,他連門都不可能讓對方進。

  醫師在醫院的地位雖然很高,而且屬于核心人員,但是一個規培生在醫院的醫師職級里面,屬于最低的。嚴格意義上來說,就是人們常說的臨時工。

  一個臨時工能與一個部門的主任比,差著好幾個級別呢。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

  首先,李權不是一般的規培醫師可比。他現在是醫院的紅人,深受多位大科室主任的器重,就連院長都非常看好他。

  僅憑這一點,李權的實際地位就不比任何一位主任低。

  然后,李權這次不是單槍匹馬殺來的。而是叫來了一位院級領導,一位院辦主任,外加婦產科的大科室主任,還有多位醫院的中層領導。

  這些人里面,地位排名前三的,隨便哪一個都可以吊打他這個中藥房主任。

  在任何一家醫院,賺錢的科室都牛B。不賺錢的科室都是慫貨。

  中藥房的地位比西藥房差遠了。

  單說兩個藥房的收入,就是巨人與小矮人的差別。

  這也注定中藥房的主任在醫院的眾多主任中,地位極低,話語權幾乎沒有。

  形勢比人弱,不得不低頭。

  這個道理,藥房主任懂。

  盡管有些不情愿,他還是被迫答應道“稍等,我這就給你拿!”

  藥房主任的所有表情都被李權看在眼里。

  這也導致李權有了另一種解讀。

  如果藥房主任不是做賊心虛,為什么不敢爽快的把配置單、處方單拿給李權查看?

  同樣都是身材矮胖,這個藥房主任與鄒全柳主管藥師比起來,可就差遠了。

  至少對待李權的態度可說是極差。

  李權也沒說非要別人見到自己就獻媚討好,但是至少應該有足夠的尊重吧?

  現在拿給他的藥都已經確定有問題,這個藥房主任沒有半點認錯的意思,反倒想著怎么把問題掩蓋過去。

  這讓李權胸腔中本就壓著的怒火開始劇烈翻滾。

  當然,李權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一個規培生直接喝令藥房主任,那顯然不合適。也會引起在場的院領導們反感。

  跋扈專橫,別說出現在一個最低級別的規培醫師身上,就算出現在譚院長身上,都會惹人反感、生厭。

  李權很聰明,轉頭看向閔副院長。

  相信閔副院長也早就把藥房主任的不配合態度看在眼里了。

  李權的目光一看過來,閔副院長立刻會意。

  當即臉色一沉,令人心悸的煞氣散發出來,一張臉比閻王還黑。

  “周昌,你怎么回事?叫你拿配置單就趕緊拿,磨磨蹭蹭,是不是心里有鬼?我和院辦的胡主任,還有劉教授等人都找到你這里來了,說明已經掌握了證據,你最好不要再心存幻想,抱有任何僥幸。”

  閔副院長直接就發飆了。

  本來還給這個藥房主任留著點面子,處理問題時幾位領導都比較克制,相當溫和。

  誰知這個藥房主任給臉不要臉,認為李權只是個規培醫師,絲毫沒有把李權當回事。

  這下好了,閔副院長直接給他上了一課。

  “我這就拿,立刻拿!閔院長千萬別誤會。”

  周昌主任的臉色變得蒼白,再不敢打任何鬼主意。老老實實的把李權的那張藥方配置單、處方單,全部給找了出來。

  李權擔心這個面猾的周主任做手腳,全程跟在后面盯著。

  “給我就行了。”

  李權見得周昌拿到了處置單以后,并沒有交給自己的意思。

  他也就沒客氣,伸手就搶了過來。

  有閔副院長等人在后面鎮著,諒這個周主任也不敢不給。

  他檢查了一下配置單,上面有著執藥的藥士簽字,有復核處方的藥師簽字。在最后的簽字那一欄,簽字的人居然不是主管藥師,而是周昌的名字。

  這明顯不合常理。

  怪不得周昌主任磨蹭著不敢把配置單拿給李權。

  “配置單上的藥沒有少,克數也對得上。終極審核是周昌主任。”

  李權直接把這個單子交到了閔副院長手中。

  閔副院長對李權的這個舉動很滿意。如果李權把單子交給院辦的胡主任,估計閔副院長就該有些不高興了。

  “藥渣在哪?”

  閔副院長冷冷的掃了周昌主任一眼。

  “在,在…”

  周昌主任的目光看向那個中年婦女。

  “你身為中藥房的主任,煎完后的藥渣扔在哪里居然不知道?”閔副院長的語氣變得格外森冷。“你是負責煎藥的人吧?藥渣在哪?”

  閔副院長的冰冷眼神盯住那個臉色發白的中年婦女。

  這個中年婦女也就只是藥房的一個普通煎藥員,甚至連藥士都不如。被醫院的業務院長這么一盯,嚇得她差點沒當場癱在地上。

  她哆嗦著道“在,在那邊!”她指了指藥房的里間。

  從外面看過去,可以看到是一間類似于廚房一樣的房間。有著爐灶等設施。

  “我知道在哪,我帶你們過去。”

  出人意料的,拿藥給李權的那個年輕藥士,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

  李權頗有深意的看了看這個年輕藥士。

  在關鍵時刻,能夠正確站隊,這需要很大的勇氣,需要冒極大的風險。看來這個藥士并不傻嘛,不愧是那個鄒全柳的徒弟。

  洞察到藥房周昌主任即將倒大霉,他立刻跳出來高舉反旗。

  有前途。

  在這名藥士的帶領下,李權等人很順利就找到了扔在煎藥房大垃圾桶內的一包中藥。

  用無紡布袋子裝著,袋口還是鎖緊的。

  可以看出來,這袋中藥煎完以后,直接被煎藥工取出來,扔進了垃圾桶內。

  這個大桶里面堆積著大大小小,數十包煎完后的中藥。

  剛才這名藥士一包包翻找,才把李權的這包找了出來。

  “李醫師,您看這上面的編號,與配置單上面的藥袋編號能對得上。”年輕藥士做事情非常細心。

  甚至連藥袋的編號都暗自記下了。

  李權一看,可不是嘛。

  “閔院長,應該就是這袋藥渣。我現在當著所有人的面,打開檢查。”

  李權請示道。

  “可以!”

  閔副院長點頭同意。

  那名負責煎藥的中年婦女,已經臉無人色,眼珠子亂滾。

  緊張的看著李權把里面的藥材倒出來。

  只是她仍然心存僥幸。

  因為煎過后的中藥,混合在一起,極難辨認。

  即便是老中醫都不一定能夠把里面的每一味藥辨認清楚,李權這么年輕,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有一句俗話,肉爛在鍋里,它還是肉。

  同樣的,草藥煎爛了,它們混成一團,仍然是草藥啊。誰還能分辨出是什么藥嗎?

  周昌主任面無表情的看著,嘴角浮現出譏諷的笑容。

  這些人的表情,李權盡收眼底。

  以為藥煎過后就認不出來了?做夢。

  “這是白蒺藜,這是鐵朱…”李權把其中的一味味藥草辨認出來。

  他的辨藥功底其實并不強,不過這副藥方是他開出來的,錢乙的幼兒血病專治里面就有。所以他能輕松辨識。

  此刻,李權輕輕松松把一味味并不常見,并且煎得變了形狀的中草藥全給辨認出來。

  周昌主任也好,那個中年婦女也罷,全都開始變得不淡定。

  “沒有番紅花,山甲的克數肯定也對不上。”李權的臉孔已經鐵青一片,透著濃濃的殺氣。

  如果不是他懂得診脈術,在蘇菲喝完藥以后,沒過多久就立刻給她把脈。

  恐怕做夢都想不到,堂堂三甲大醫院的中藥房居然會存在這么大的問題。

  兩種昂貴的中藥,不但缺斤少兩特別嚴重,而且番紅花壓根看不到。

  “呵…小醫生,你可能不清楚中藥煎過后的性狀。有些中藥煎過后會直接爛成一團。很難分辨出來這很常見。”

  那個肚子滾圓的中年男子干笑著插話道。

  此人稱呼李權為小醫生,這是明顯帶有歧視。無非就是嘲諷李權年輕,潛意思就是說李權的辨藥經驗肯定很差。

  所以才會誤解為這些藥渣里面沒有番紅花。

  “是嗎?那你知道番紅花是什么草藥嗎?它有什么特性嗎?”

  李權一臉嘲諷。

  “呃…不就是消腫活血的藥物嗎?”肚子圓滾滾的中年男子強辯道。

  “這只是它的一部分藥理,并不是它的特性。”李權冷聲駁斥。

  此人明顯就是一個藥房的雜工,與那個中年婦女的身份差不多。居然還敢跳出來說李權不懂藥,這不是找抽嗎?

  “嗯…唔…”中年男子一時間抓耳撓腮,實在想不出番紅花的特性有哪些。

  “不知道是吧?我來告訴你。番紅花又名藏紅花,多年生草本植物,鱗莖扁球形,大小不一,直徑0.5~10cm,外被褐色膜質鱗葉。自鱗莖生出2~14株叢,每叢有葉2~13片,基部為3~5片廣闊鱗片烏黑葉線形,長15~35cm,寬2~4mm,邊緣反卷,具細毛。花頂生;花被片6,倒卵圓形,淡紫色,花筒細管狀;雄蕊3,花藥基部箭形;子房下位,3室,花柱細長,黃色,柱頭3,膨大呈漏斗狀,伸出花被筒外而下垂,深紅色。蒴果長圓形,具三鈍棱。種子多數,球形。花期10~11月。”

  李權對這味藥的特性倒背如流。

  別說是這個跳出來嘲諷李權不懂藥性的中年男子,就連周昌主任這個中藥房主任也是自愧不如。

  至于那幾個主管藥師、藥師、藥士,那就更別提了。全都用欽佩的眼神看著李權。

  盡管他們都是學中藥的,更是考過藥師證。

  但是讓他們像李權一樣,非常詳細的把番紅花的特性說出來,他們自問絕對做不到。

  “那我再跟你說說,番紅花久煎以后,應該變成什么樣子。”

  李權侃侃而談,完全掌握了主動。

  “鳶尾科植物番紅花10~11月中下旬,晴天早晨采花,于室內摘取柱頭后曬干或低溫烘干。最終的成品,會像茶葉一樣卷縮。它還有一個特性,久煮不爛,最多只會展開。”

  “而你們煎藥時,是用無紡布袋子裝著的,由于受到空間限制,它應該無法正常展開。試問,你泡茶的時候,見到茶葉爛掉了嗎?”

  李權的聲音不斷提高,反擊時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直接就把個中年男子逼問得啞口無言,鬧了個大紅臉。

  “說吧,到底是誰把里面的兩味名貴中藥材給克扣了?為了一些蠅頭小利,你們還真是什么都敢做啊。知道這些藥是用來干什么的嗎?這是用來給病人治病,用來救命的藥。”

  李權越說越火大,如果殺人不犯法,他恨不得拿把菜刀把那個暗中偷藥的人砍死。

  省得留在世間害人。

  “最好自己主動承認!”

  閔副院長的聲音中蘊含著滔天怒意,一張臉陰云密布,像是要打雷似的。

  沒人承認。

  這種事情他們怎么可能主動承認?

  “不承認是吧?那沒關系。現在已經查實,里面的兩位名貴藥材確實被克扣了。配置單、處方單上你們都簽了字,那就按法律辦事好了。”

  閔副院長直接掏出手機,開始撥打電話。

  周昌主任看到閔副院長連著按了兩個一,嚇得身體猛地一哆嗦。

  這是要打110報警啊。

  到時候這件案子移交給警方,性質將會嚴重十倍都不止。

  “哎哎,閔院長,您先別急著報警。這事我承認,我有責任。配置單、處方單上面,我都簽了字,我認罰。還有,那個克扣藥材的人,我保證也給您查出來。”

  周昌主任連連求饒。

  這件事由醫院處理的話,最多只是扣工資、開除。如果由警察處理,不但要被醫院工除,還得吃牢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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