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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八酒拉住侄子侄女,等荊家的轎車和武裝侍衛穿過街道,才帶著他們穿過大街走進林蔭小道。
“二叔,我要吃小串串!”
“二叔,我要買風車!”
“二叔,我要吃龍須糖!”
“二叔我也要吃!”
齊八酒樂呵呵地說道:“買,買,全都買!”
他現在可是聽家恩典鎖工廠的主管,雖然第一個月的利潤分紅還沒有,可能也不多,但他之前的工資欠款已經全部結清了,錢袋子鼓鼓的,大哥大嫂都勸他存點錢,過幾個月說不定都可以蓋房子了。
今天是工會成立會議,齊八酒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每家工廠的主管都得去,工人們也可以去,現場有免費酸梅湯喝,今天全郡工廠休息半天。
嘿喲!有免費酸梅湯喝!誰不去啊!
不僅僅是工人去,他們還帶家人去。齊八酒的大哥大嫂是經營一家走鬼檔,白天沒空照顧孩子,都是托付給旁邊鄰居帶帶,今天齊八酒有空,而他又特疼愛這兩個小鬼頭,便帶著他們去見見世面。
會議地點是外城區一家舊工廠,里面空間很大,齊八酒來到的時候,看見里面坐滿了人,大家三五成群圍成一個個小圈子聊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少女工也帶了孩子過來,小孩子的哭聲鬧聲充盈著整個空間,到處都鬧哄哄的。
齊八酒帶著兩個小鬼頭找到工友們,工友帶來的孩子正在旁邊玩剪刀石頭布,是《未來回響》作者樹人先生發明的小游戲,一出現就成為窮苦孩子的娛樂。兩個小鬼頭看見他們在猜拳,也加入其中一起玩耍。
“齊哥,這個會到底是啥來的?”
“我也不知道啊!”
“什么時候有酸梅湯喝?我碗都帶過來了。”
“但齊哥你不是主管嗎?你也不知道?”
“什么主管不主管的,我難道還會跟那些大人物坐在一起嗎?那些含著金鑰匙的,怎么會關照我這個泥腿子,我反正就是帶那兩個小鬼頭來喝酸梅湯。喂,劉哥,在看《青年報》嗎?給我一張。”
“齊哥你也認字的嗎?”
“嘿,我聽蒙學時很認真的!”齊八酒接過報紙說道:“而且報紙說的話都很直白很有道理,我沒認真上過學也能看得懂。”
就在舊工廠里吵吵鬧鬧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走上臨時搭建起來的講臺,用手捂住嘴巴,重重咳嗽兩聲!
咳咳!
巨大的聲音蓋過了所有吵鬧聲,在工廠里回蕩震鳴,所有人瞬間都停止發出聲音,呆呆看著講臺上的中年男人。
在諸多戰法里,擅長利用聲音的合氣戰法無疑是最適合主持的戰法。不需要任何設備支持,光是合氣武者一人,就足以控住幾百人的大場面。
“大家好,可能有不少朋友認識我,我叫海松,熟人喜歡叫我老海。老海我承蒙荊家信任,各位也愿意給我一個面子,所以就由我來主持工會第一次會議。”
“海叔!”
“我們信海叔!”
“海叔這個會到底是干嘛的啊?”
齊八酒也認出海叔,心里忍不住放松許多。
海叔還是說輕了,他豈是有面子,坐在這里的大多數人都很尊敬他。
海叔本來只是一家小面店的店主,不過他家賣的掛面非常便宜,雖然味道差但很頂飽,工人們窮到沒錢的時候,都會去他家吃掛面撐一下,但大家也知道海叔賣這個價格必然是不賺錢,甚至是虧本,因此除非真的窮得叮當響,都不會主動去占這個便宜。
除此之外,海叔人脈很廣,像得罪了黑幫,或者鬼迷心竅被高利貸騙了,只要是特別嚴重,海叔都可以幫忙解決一次。
而且海叔還會內景戰法,工人們的小痛小傷幾乎是常事,如果受了重傷,也可以去找海叔幫幫忙,至少可以緩解一下。
海叔在玄燭郡經營十幾年面店,在許多工廠都待過,幾乎所有工人都承過他的情。如果你在街上說海叔的面不好吃,大家也會贊同,但如果你說海叔的人不好,那你就別想走出這條街。
海叔舉起手輕輕一壓,會場頓時安靜下來。
“公平,公平。”他環視一周:“還是公平。”
“工會的意義,就是為了公平。”
公平?
大家有些茫然。
海叔問道:“大家知道,銀血會一開始怎么成立的嗎?”
會場頓時喧嘩起來,有人說是為了賺錢,有人說是為了賄賂郡守府,也有人說銀血會不是一開始就存在了嗎?
海叔手一壓,會場再次安靜:“銀血會一開始,其實就是一群商人,為了不受欺負而成立。大家不知道,以前東陽商人很慘很慘,不僅被官吏欺負,而且到外面做買賣,還會被外面的人欺負。”
“他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他們想要公平,想要不被欺負,所以他們聯合起來抱團,成立了銀血會。”
“而工會,就是我們工人聯合會,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不再被官吏欺負,不再被工廠主欺負。”
海叔注視大家的眼神:“所以我們,也要聯合起來,一起抱團,對抗那些比我們強大的勢力。”
“為什么我們會被欺負?因為敵人是很強大的,他們有權有勢,而我們往往勢單力薄。但如果,如果我們工人都聯合起來,我們后面都站著無數工人,那他們還敢欺負我們嗎?他們還敢扣我們的工資,侮辱我們的尊嚴,甚至對我們拳打腳踢,生死予奪嗎?”
“我們一年到頭,起早貪黑,但我們依然很窮,吃不飽飯,穿不暖和,睡不好地方,但明明是我們生產的貨物,是我們的勞動成果,大部分都被工廠主拿走,工廠主明明施舍我們一點點,我們還要感激涕零。”
“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們只是接受雇傭,工廠主出錢,我們出力,我們人格上是平等的,但他們卻肆意欺辱我們,不當我們當人看,而我們為了生計,也只能忍氣吞聲。”
“不應該是這樣的。”
“玄燭郡明明是我們建設的,但我們卻只能待在最骯臟最偏僻的角落;貨物是我們生產的,但我們卻自己的生產的東西都用不起;和陽軍和郡守府應該保護我們,但他們卻是跟著欺壓我們。”
“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世道,不應該是這樣的。”海叔看著寂靜的會場,大聲說道:“所以我們要聯合起來,捍衛我們的權益,捍衛我們的尊嚴,捍衛我們的成果!”
“不能讓下一代,也重復我們的人生。”
“我們工人,也應該有光明的未來。”
海叔忽然張開雙臂:“大家說說,如果讓你們給工廠提要求,你們想提出什么要求?”
大家面面相覷,許久后忽然有人說出大家的心聲:“給多點錢!”
海叔鼓掌道:“沒錯,工廠主應該要給多點錢,還有呢?”
“不要晚上還要繼續上班。”
“要給全工資,別扣錢!”
“不要欺負人!”
大家紛紛說出自己的要求,一下子七嘴八舌亂成一團,就連幾個孩子都在喊‘我要吃串串’。
海叔用力鼓掌:“對,對,對,大家的想法我都贊成,老海將大家的想法精煉了一下,先準備四個基礎要求——”
“第一,不能隨意克扣工資。”
“第二,要保證工作環境不能傷害我們的身體。”
“第三,每天工作八小時,如果要延長工作時間,要額外給錢。”
“第四,不能欺負侵犯工人,尤其是女職工。”
海叔頓了頓:“大家覺得我準備的四個要求,合不合理,過不過分?”
“合理,不過分!”大家齊聲喊道。
海叔:“明天,我會和其他工人主管,代表全體工人一起去面見銀血會會長,洽談落實這個四個要求。如果對方不答應,那我們就要舉行抗議罷工,讓銀血會正視我們的地位!”
齊八酒頓時慌了——你讓他口嗨還行,真要跟銀血會談判,他瞬間就慫了。
就當齊八酒打定主意當縮頭烏龜的時候,另外一邊忽然有人站起來:“海叔,我會和你一起去,為咱們爭取應有的權益!”
“海叔,俺也一樣!”
“海叔,我也要為工會出一份力!”
忽然有人高聲唱道:“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齊八酒一愣,回憶起剛剛在報紙上看過的歌曲,忍不住接著唱道:“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他看了看旁邊玩耍的侄子侄女,又看了看自己滿是老繭的粗糙的雙手,心一狠,一咬牙,站起來了:“我齊八酒也去!”
“我老孫也去!”
“還有我!”
看著一位位工人代表站起來,海叔心里松了口氣。
若不是里面有幾位白夜行者,恐怕這事沒這么輕松。玄燭人被拜金主義和唯利是圖的思想洗腦太久,激勵工人真的需要很多鋪墊。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因為工會明天就會迎來第一場‘大勝’——銀血會會長將同意這四個要求,全體工人都會因為工會而受益,讓他們明白權力是可以爭取的。
到了那時候,工會也算是走上正軌。工人衛隊,工人參政代表…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不過海叔心里卻滿是期待。
荊正威都幫他們幫到這里,如果后面他們還搞不定,那他們不如回家種田吧。
海叔招了招手,幾大鍋酸梅湯送進會場,他大聲說道:“大家先喝點酸梅湯,解解暑啊。對了,大家看過或者聽過《未來回響》嗎?”
“看過。”“聽過。”“沒看過。”會場里響起稀稀疏疏的回應。
“《未來回響》的作者樹人先生,為咱們工人寫了一首歌,大家學唱一下,好不好啊?”
“好!”這次大家的回應就很整齊,在這個窮人沒什么娛樂的年代,唱歌顯然是他們相當喜歡的消遣方式。
“這樣,我先唱一句,小朋友再唱一句,然后大家再跟著唱一句。”海叔朝小朋友們招招手:“上來上來,老海給你們糖吃。”
在親人的鼓勵下,個頭不一的小朋友們站在講臺上排成一排,海叔清了清嗓子,朗聲唱道:“團結就是力↘↗量”
“團結就是力↘↗量”
“這力量是鐵!”
“這力量是鐵!”
“這力量是鋼!”
“這力量是鋼!”
隨著孩子們清越悠揚歌聲的領導下,大家齊聲頌唱這首朗朗上口的《團結就是力量》,會場充滿了歡聲笑語。
傍晚時分,海叔重重一拍手,大聲說道:“我宣布,工人聯合會第一屆會議,圓滿結束!請大家一個接著一個,有序離開,不要擁擠!”
早就待膩的孩子們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工人們在后面商量今晚要不要搭伙吃飯,又或者勾肩搭背地唱著他們剛學會的歌。
走在日暮的余暉里,每個人都充滿朝氣,充滿希望。
嗡——
直到刺耳的剎車聲,鐵與肉的撞擊聲,以及孩子的慘叫聲在街道上響起,才將他們拉回現實。
只見一輛車忽然從街道另外一邊高速駛來,將正在追逐打鬧的兩個孩子撞飛了出去。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正在離開的工人們呆住了。
“嘖,車又臟了。”
駕駛位上的富家青年厭惡地朝外面吐了口唾沫,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工人們,重重踩下油門,嘴角微微上翹,滿臉不屑:
“一群泥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