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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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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討厭的人通常可以活久一點,或者說,人活久了終究會變得比較討厭。

  樂語蹲在荊正武遺體旁邊,看著他蒼白平靜的容顏,不知為何,他心里非但沒有仇敵已死的愉悅,反而感覺心臟血管糾結成一團,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穿透了他的靈魂。

  荊正武并不是一個討厭的人。

  樂語雖然知道荊正武借助琴家刺殺自己,知道荊正武一直與自己明爭暗斗,但那些都是利益之爭,權位之爭。雙方之間固然是你死我活的立場,但他并不討厭這個便宜弟弟。

  經過幾次短暫的接觸,樂語認識到一個更加真實的荊正武:陰陽怪氣、隱忍大膽、決不放棄、心狠手辣,甚至有點孩子氣。

  在荊正武占據上風的時候,他并沒有惡心或者打壓兄長,頂多說幾句怪話,炫耀自己被父親器重;在荊正武處于下風的時候,他也沒有歇斯底里,而是養精蓄銳等待反擊的時機。

  用游戲來比喻,荊正武就等于開局線上占優時會打幾個‘?’調戲對手,但gank不成反被樂語打爆后,他就默默去刷野運營,既不認輸,更不放棄,憋著一股勁跟樂語斗到底的敵方玩家。

  樂語遲早會解決荊正武,但不是作為仇人,而是作為對手。

  本來,樂語在和其他人去天府酒樓吃了午飯后,他還沉浸在自己忽然就繼承家主的快樂里,心里想著弟弟們會怎樣反戈一擊時,忽然有荊家仆人通知自己快去一趟荊園。

  在回來的路上,樂語也差不多理清這一連串變故的緣由。

  白夜襲擊半城區已成定局,本來這次樂語就算不死也會很麻煩,但他找到了其他五個商會繼承人跟自己一起分鍋,不僅沒有損失,反而在無形中提高了自己的社會地位。

  荊家在半城區的工廠全滅,對荊家可謂一個沉重的打擊,尤其是對三位弟弟——他們固然還有其他產業,但經營利潤最高的,還是那幾個歸屬他們管理的荊家工廠。

  唯獨樂語通過《青年報》另辟蹊徑,半城印刷廠雖然燒了,但郡外也有印刷廠,大不了麻煩一點,還是能穩穩妥妥經營下去。在大家都血虧的時候,你能小賺一點,就等于領先別人一個層次。

  無論從社會地位,還是從經營能力,樂語都已經完美戰勝三位弟弟了,荊青蚨要將家主之位傳給他,誰贊成,誰反對?

  之所以選在銀血議事這一天讓荊守代為傳位,原因有三:

  1雖然半城襲擊事件有六人分鍋,但為了萬無一失,荊青蚨先將家主之位傳給樂語。有這道護身符在,哪怕其他五人全部都被判決拖出去彈啫啫謝罪,樂語也肯定能無罪離場;

  2琴樂陰等人也說了,銀血議事是一個最好的宣告時機,而且商會每一次更換總負責人,也需要在銀血議事報備一次。反正來都來了,那就將所有事一起解決;

  3荊青蚨等不及了。

  在進來荊園的時候,樂語也在思考要怎么處理弟弟們。荊正風和荊正堂倒是比較好解決,但荊正武卻是一個十足十的燙手山芋。

  放過他是絕無可能,樂語相信自己對他的判斷,而且荊家有半數人支持荊正武,又有母族太家的暗中幫助,說不定哪天就揭竿而起反抗荊正威暴政——樂語可沒興趣浪費時間在家族內斗里。

  軟禁他倒是可以考慮,或者剝奪他的資產,讓他滾去給琴家當贅婿。這是樂語比較喜歡的方案,雖然說像荊正武這種人變成贅婿之后會有很大可能東山再起甚至更牛逼,但那時候樂語早就離開玄燭郡,踏破山河找神魔之井了,你荊正武找荊正威報仇,關我樂語什么事?

  但這個方案跟放過他也沒差別,荊家的內部隱患依然存在,荊正武的身份隨時都有可能成為一柄刺向樂語的利刃。

  而最徹底,最好的方案,自然是——

  殺了他。

  只是這個方案問題也不小,兄弟閱墻終究不是什么好名聲,而且族人們也會心灰意冷,荊家甚至可能會分崩離析。哪怕樂語對荊家并沒有感情,但荊家就這樣崩了,他也會很不爽。

  好歹是我花了幾個月功夫才贏來的荊家,怎么可以一到手就壞了?

  至少讓我玩壞啊…

  在進門之前,樂語還沒想好處理荊正武。

  而現在,‘畏罪自殺’的荊正武,就躺在樂語面前。

  已經有人幫他處理好一切了。

  但樂語卻開心不起來。

  或許,他終究活不成一個討厭的人。

  周圍很安靜,族人們大氣都不敢喘,荊正堂默默站在后面。那個跟他形影不離的未婚妻并沒有跟在他旁邊,難道他在害怕什么?

  “老爺醒了,老爺醒了!”

  一個仆人欣喜若狂地跑進來大喊,族人們都面露喜色,低落的荊正堂也忍不住激動起來:“爹沒事了!?”

  仆人連忙說道:“是,經過兩位醫官的治療,老爺已經蘇醒了!”

  “發生什么事了?”樂語站起來問道:“除了二弟出事,今天還發生了其他意外?”

  “是。”

  滿臉愁苦的老管家走到門口,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大少爺,三少爺,請隨我出來。”

  荊正堂點點頭出去,樂語離開前看了一眼地上的荊正武,忽然說道:“地上怪冷的,你們幾個,將二弟搬到他房間暫時安置吧。”

  被樂語點名的幾個族人一愣,連連搖頭:“大少爺,這事讓下人來干就行了…”

  “大少爺。”老管家也說道:“將二少爺安置在主廳,是老爺的吩咐,他希望…”

  “我明白,殺雞儆猴嘛,不過效果好像一般般。”樂語笑道:“你看,那幾位堂哥堂弟好像還沒把我這個新任家主放在眼里,我喊他們去做了小事,他們還推三推四的。”

  “很好,我記住你們幾個了,我數五秒,如果五秒之后二弟的遺體還躺在地上,那下次殺雞儆猴我就有人選了。五,二,一…”

  樂語話還沒說完,那幾個族人就手忙腳亂沖過去將搬起來,樂語大聲督促一句:“你們幾個走得整齊點,別弄亂遺體的儀容儀表啊。”

  說完樂語就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像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

  老管家嘆了口氣,帶著他們邊走邊說:“大少爺,荊家之所以能發展壯大至今,靠的就是上下一心,團結協作,以及家主的領導才能和個人魅力…”

  樂語道:“你是想勸我,剛當上家主應該要團結族人,拉攏派系,謙虛友愛,而不是像這樣新官上任三把火,對著族人頤氣指使,張狂無道?”

  老管家默然不語,顯然是贊成這個說法。

  樂語搖搖頭:“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就連你的老爺,都不是用你的懷柔權術。”

  老管家忍不住說道:“但大少爺是大少爺,老爺是老爺!”

  “你是覺得我沒他狠?這個你盡可放心。”

  樂語看向前方枝繁葉茂的荊家園林,眼睛微微瞇起來:“你們以后會知道我有多狠的,不管是對銀血會,對荊家,還是對…我自己。”

  老管家沉默片刻,說道:“是老仆逾越了。”

  “沒關系,所以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老管家長嘆一聲,臉色越加愁苦:“今天早上,太夫人…也就是二少爺的母親,她過來探望老爺。”

  “他們兩個在房間里獨處,一直沒有什么動靜,直到太夫人走出門,讓我去找醫官。我進門一看,發現老爺胸膛中了一刀,血流了整張床。”

  荊正堂臉色平靜,顯然是早已了解,樂語想了想,沒有問詳細劇情,而是問道:“那太夫人現在在哪?”

  “在廂房,仆人們在看守。”老管家頓了頓:“我吩咐任何人都不許接近太夫人,她現在應該還不知道二少爺的消息。”

  樂語嘖嘖稱奇:“這可真是…有情皆孽,無人不冤。”

  聽到樂語那放肆的評價,老管家和荊正堂都沒有什么反應,不知道是贊成樂語的說法,還是意識到樂語已經有為所欲為的資格了。

  來到云集居,兩位醫官唯唯諾諾瑟瑟發抖地站在門邊。他們知道自己醫治的是什么人,更知道這個人死了會引起怎樣的動蕩,甚至聯想到有不少達官貴人為了穩住局勢,不惜殺掉醫官來隱瞞重要人物的死訊,自然是怕的兩股戰戰。

  老管家小碎步進去,看見荊青蚨仿若無事地坐在床上,沒有咬著水煙壺的軟管,臉上憂色更重:“老爺,大少爺和三少爺,來了!”

  荊青蚨輕聲說道:“讓他們進來,其他人全部離開。”

  老管家點頭領命,帶著兩醫官離開。樂語還沒進去,荊正堂就迫不及待地跑進云集居,跪在荊青蚨床前,低頭顫聲道:

  “爹,求求你放過霏微!”

  樂語驚得五雷轟地,手腳冰冷。

  “正堂,你是個聰明孩子。”荊青蚨說道:“只是你當初為了降低正武敵意找的盔甲,現在卻變成你的軟肋。”

  “你應該慶幸,我最后選的不是你。荊家家主,絕不可以有這么大的弱點。”

  荊正堂重重叩頭:“求求爹放過霏微!”

  “一天,你有一天時間。無論你這一天做什么,明天她都會安全無恙地回到你身邊,你必須將所有事都在今天做完,去吧。”

  荊正堂連叩三個響頭,旋即轉身離開云集居,剛開始還是走路,后面已經是小跑,再后來便是遙遠的跑步聲。

  云集居只剩下兩個人,一老一少,一個垂垂老矣隨時成為列祖列宗之一,一個年輕力壯擁有無限未來。

  看著荊青蚨,樂語忽然想到,或許不是人活久了會變得比較討厭,而是只有討厭的人,才能活得久。

  “你知道正武為什么要死嗎?”

  “不,你不知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用霏微威脅正堂嗎?”

  “不,你不知道。你知道我為什么必須要今天就將家主之位傳給你嗎?”

  “不,你還是不知道。”荊青蚨搖搖頭:“你知道,昨天襲擊半城區的兩批人里,只有一批是白夜的人嗎?”

  話音剛落,樂語忽然意識到其中的問題。

  襲擊半城區只有一批人是白夜行者,這個消息除了白夜外,就只有參與銀血議事的人知道。而荊青蚨是剛剛蘇醒,荊守根本來不及告訴他。

  荊青蚨是憑自己推斷出這個情報,那就是說…

  聯想到荊青蚨剛才對自己回答的一連串否定,樂語心里忽然冒出一個恐怖的想法:“你知道我跟白夜有聯系?”

  荊青蚨蒼老的臉龐,露出一抹贊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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