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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蟑螂一樣,本以為已經殺干凈了,但當你看見一只的時候,就意味著家里已經有一大窩蟑螂了。”
晨風區,太陽海岸。
太陽海岸是臨海軍三大駐地之一,直面海蠻的最前線,碉堡塔樓憑崖而建,宛如連綿不絕的要塞群。粗大雄壯的耀石聚光主炮,二十五架天火三型火炮,以及不計其數的迫擊炮,將海岸防線防守得固若金湯。
正因為臨海軍的強勢,海蠻已經上百年不能入侵內陸,對晨風區居民而言,海蠻近乎傳說中的生物,他們只有在孩提時代被父母用海蠻嚇唬過,許多人終其一生也不會見過海蠻,除非他加入臨海軍。
海蠻襲擊,對于晨風區而言,已經是持續了兩千多年的戰爭了。在輝耀開國百年后,晨風區依然是海蠻的狩獵場,原住民艱苦求生,是輝耀花了數百年光陰,才一步步將海岸線搶回來——輝耀八區,地跨南北,一國四季,可不是充話費送的。
海蠻每年會發起三次大型襲擊,被臨海軍稱為‘三大祭’。每一場大祭,都意味著幾十萬乃至百萬海蠻拍擊叩關。哪怕臨海軍有大炮要塞,也不敢輕視耽誤,被海蠻突入要塞也是時有的事,據說臨海軍的軍官晉升指標里有一個是‘親手所殺海蠻數量’。
今天,是海蠻年中大祭的最后一天。
要塞外,海蠻尸橫遍地,血肉堆積,腥臭沖天,宛如人間煉獄。這些泛著黑光的鱗身,銅鈴般大的怪目,以及鋸齒般的尖銳牙齒的海蠻尸體,都意味著它們擁有不遜色于陸地野獸的殺傷力。
要塞內,也是滿地血污,房頂上樓梯里堆滿了海蠻的尸體,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要塞門后的空地上躺著一具高達四米的綠膚海蠻尸體,就像一條鯨魚沖上岸一般。
這個海蠻被稱為‘趕潮者’,是海蠻中的將軍,可以在白天陽光正好的時候,掀起萬丈浪潮,席卷要塞,其他海蠻順著潮水跟隨趕潮者殺入要塞中,哪怕要塞年年加固,也還是攔不住這些乘海野獸。
大祭必有海蠻大將,其中趕潮者可謂是最麻煩最令人頭痛的一種,等閑銃械傷之無用,更逞論尋常刀劍。每次遇到趕潮者,臨海軍至少要折損幾個營才能擊殺它和其他海蠻,而且必須要依靠‘登峰造極境’武者纏住它,需要‘融會貫通境’武者對其造成傷害。
而現在,趕潮者尸體上站著一個穿著深藍軍服的臨海軍官。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鏡,用手帕擦了擦鏡片戴上,從趕潮者尸體上走下來,注視著跪在地上的高進。
“不好意思,我不是說你們白夜是蟑螂,我是說這些海蠻。”他溫和笑道:“每年讓幾百萬條海蠻上岸送死,這些海蠻的繁衍速度,恐怕比蟑螂還要強。”
“不過在陸地上,能堪比這些海蠻的,也不是沒有。”
他扶了扶眼鏡,看向高進身后被壓制、或已經被殺的近百名臨海士兵,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這才兩個月左右,你們白夜就已經在臨海軍里發展出這么多成員,真的是…令人驚嘆。”
“藍炎,你要殺便殺。”高進冷聲說道:“早在進來太陽海岸的時候,我就沒打算活著回去了。”
藍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向高進后面的白夜成員,朗聲說道:“你們啊,都被高進騙了,無論高進對你們說了多少國家大義,但都只是為了掩蓋他的真實目的——他是來尋仇的。”
“藍炎——”
高進剛怒吼一聲,就被旁邊的銀古月狠狠一踩脖子壓在地上。
白夜成員有些騷動,但很多人臉色依舊不以為意。
“高進的恩師林錦耀、林錦耀親人林雪仇皆是我指使下屬千羽流所殺,現在千羽流喪命于星刻叛亂之夜,他仍未滿足,所以才欺瞞蠱惑你等刺殺我。他雖說為了國仇,但只是為了家恨!”
高進急了,撐地欲起:“千羽流——”
銀古月一腳暴踩,死死壓住高進的脖子。高進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藍炎嘆了口氣:“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但事實就是如此。然而身為臨海軍將士,你們不應該死在亂臣賊子的蠱惑中,而應該戰死于沙場上,為保護不能作戰的人而戰…來人,將他們押走,編入罪營,下一次年末大祭,派他們出戰第一線,活而一筆勾銷,死則煙消云散!”
“是!”
附近的臨海軍將士大聲回應,表情狂熱,領命將這群叛亂者押走。白夜成員也沒有反抗,臉色復雜地離開下牢——敢加入白夜的,就沒幾個貪生怕死,但他們心里也覺得,比起死在這里,還不如死在數月后的年末大祭的海蠻戰場上。
等白夜成員盡數被押走,銀古月才松開腳讓高進喘口氣。
“藍炎,你,你竟然…”
“我怎么了?”藍炎笑道:“我有說謊嗎?”
高進一時語塞,藍炎的確沒說謊,千羽流的確是他指使下干了那么多壞事,但是…
“還是說,你寧愿看著他們死在這里,也不愿意讓他們活多幾個月為國捐軀?”藍炎坐在趕潮者的腦袋上,說道:“人啊,是一種固執又軟弱的生物,只有你先對不起他們,他們才可以說服自己對不起你,繼續茍延殘喘…”
“你的污蔑是沒有用的。”高進冷聲說道:“白夜會為千羽流澄清名譽…”
“我并沒有污蔑的意思,相反,我非常欣賞千羽流。”藍炎搖搖頭:“如果他那一晚沒死,我其實是想招攬他的——哪怕他是白夜也沒關系。他這樣的人才,留在你們白夜,浪費了。”
“呸。”
“我不是說你們白夜都是垃圾,只是覺得,你們白夜與我相性不合。”藍炎指了指后面的趕潮者:“譬如說,你們出手的時機,應該選在我獨戰趕潮者的時候。那時候你們出手,成功率是最高的,我說不定真的會被你們刺殺——但你們選擇了在我擊殺趕潮者后再出手,只能說是,自尋死路。”
“你們可以不擇手段,但白夜是有原則的。”高進傲然說道:“當時其他高階武者在其他地方,你一死,趕潮者無人可制,臨海軍群龍無首,這次大祭說不定就會慘敗乃至潰敗!一旦太陽海岸攻破,不知多少村莊城鎮要遭海蠻之災!白夜與你乃內部斗爭,但人類與海蠻是種族世仇!事有輕重,我自分得清。”
“你看,這就是我和你們的區別了。”藍炎淡淡說道:“如果是我的話,我就會出手,并且有信心號令附近軍隊,一同圍殺趕潮者。最壞的結果,也只是要塞被攻破,到時候我也能收攏殘兵,勝負未可知。”
“你們白夜事事都想獲得最完美的結局,結果便是事事都以失敗告終。”
“識時務者為俊杰,才是人倫。”
“不過,我雖然失去了千羽流,但也獲得一個不遜色于千羽流的新屬下。”
藍炎往后面招了招手:“過來見見老朋友吧。”
高進一愣,便看見藍炎親兵里一位戴著面甲的臨海士兵,摘下帽子和面甲,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龐——
“夏林果!?”
站在藍炎身旁的親兵,赫然是他失蹤一月多的同門師兄弟,夏林果!
高進很快露出了怒色:“你,你通過以前的渠道竊聽我們的計劃?你出賣了我們?”
夏林果平靜說道:“總不能跟著你們一起,抱著虛無縹緲的理想溺死啊。”
“夏林果你這個畜——生——!”
如果是往常認識高進的人,必然難以置信這位軍院學生會主席居然能噴出這么多粗言穢語。高進很快就對夏林果所有女性親屬發起炮火,過了一會甚至連男性親屬都不放過,聽得銀古月都挖了挖耳朵。
“行了,拖下去關押吧,過兩天送給岳父當禮物,他肯定很樂意將一個白夜行者在講學廣場當眾處決。”
藍炎擺擺手,示意衛兵將高進拉下去。高進被拖走的時候依然臟話不停,看起來已經徹底恨上了夏林果。
“唉。”
藍炎嘆了口氣,站起來說道:“其實高進這個人也不蠢,就是太天真了。”
銀古月抱起雙手笑道:“他肯定是以為,夏先生是通過出賣他們來潛伏到主公身邊,準備伺機復仇呢,所以才態度大變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臉孔,想幫夏先生贏取主公你的信任。”
夏林果淡淡道:“我倒是覺得他想罵我很久了。”
“那么,”藍炎問道:“夏先生,下一步該怎么辦?”
“找機會放走高進。既然他看見我在你身邊,無論是處于何種考慮,白夜都暫時不會對你出手,而是將視線聚焦到你那位岳父的‘頭上’。”
“你要做的,就是給他們創造機會。”夏林果看了看地上的海蠻尸體:“年中大祭結束,各防線都可以暫時抽調軍隊出來。而晨風區雖然兵多糧足,但鐵礦軍械缺乏,更無余錢…”
銀古月興奮起來了:“要去打劫了嗎?”
“是聯合軍演,友好交流,只為展示我們的力量。”夏林果說道:“旁邊就有一個家財萬貫卻又膽小怕事的肥肉,我們沒理由不去壓榨一點油水。”
“東陽區,銀血會。”
藍炎露出笑容:“一可統合三軍,二可賺取軍費,三可讓岳父與白夜‘親密接觸’,好一條一石三鳥的陽謀。夏先生,只要藍某一日不倒,你就是我的第一軍師。”
夏林果平靜拱手,“我先去清點戰損。”
“有勞了。”
看著夏林果離去的背影,銀古月說道:“主公,我還是覺得夏先生不太忠誠哎。”
“你呢?”
“我當然是絕對忠誠。”銀古月拍著胸膛說道:“忠肝義膽,如假包換。”
藍炎笑著搖搖頭:“這世上,聰明能干的人才本來就少,忠誠與否只是小事。如果要求事事都完美無缺,那就會像白夜一樣,事事以失敗告終…”
“更何況,我也不需要你們的忠誠。”
“我只需要你們,跟上我。”
看著藍炎又要去假仁假義地安撫傷員,銀古月嘆了口氣,只好跟在后面逢場作戲。
一場來自晨風區的風暴即將席卷東陽區,但玄燭的人一無所知。
當第四期、第五期《青年報》發售的時候,整個玄燭郡已經人手一份,人人傳閱。你沒看過最新的‘知識討論區’和‘奇葩趣聞’,都不配出來喝茶;每期封面都有人收集裝訂,第四期的‘從主人房間出來的委屈女仆’以及‘從豪車下來的青梅竹馬’更是令人食指大動…不對!是令人咬牙切齒!
樂語雖然按照琴樂陰的指點,給《青年報》加肉加料,但所謂的底層不滿度是一個很玄乎的指標,不到一定程度根本看不出效果,而琴樂陰認為現在的底層不滿度還早著呢。
不過令樂語有些郁悶的是,雖然報紙銷量增加了,但他的挑戰任務「浪費別人10000小時」的進度卻慢下來了。第一期就漲了兩千多,而后面四期居然只漲了六千,他離一萬小時還差兩千少一點。
樂語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得出兩個結論:
①因為后面幾期的‘知識討論區’、‘勵志故事’、‘奇葩趣聞’、‘對噴’都不是他親自操刀,所以他沒能從里面獲取讀者浪費的時間;
②他親自操刀的《未來回響》看的人越來越少,討論的人也更少,所以他浪費別人的時間就變少了。
這,這就是追訂越來越少的感覺嗎…而且平臺上其他文章都大火,就我寫的越來越少人看!?
主編辦公室里的樂語意識到這一點后,頓時感覺了無生趣,渾身無力,什么都不想寫,甚至想一刀了斷是非根,讓馬甲‘樹人’從此進宮。
‘唉,我寫的都是什么垃圾,又沒人看,我為什么還要每天絞盡腦汁生產這些文字垃圾,甚至還要熬夜思考情節,青嵐抱起來都不香了,我這種廢人還是放棄寫作吧…’
就在樂語自怨自艾自卑自憐的時候,主編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米蝶進來說道:“公子,荊園今晚的家族內宴,老爺要求你必須到場,報社事務先放在一邊。”
樂語點點頭:“好吧,今天下班我們就直接過去吧。”
他沒興趣去家族內宴跟那群腸肥腦滿的肥仔親戚們一起吃飯,所以前幾天就用‘報社事務繁忙’推辭了。
本來荊青蚨都同意了,今天卻忽然改變主意,非要他過去。
看來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這里,樂語摸了摸下巴。
難不成,輝耀四衛真的拖了弟弟們的后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