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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冥鴻自薦加入巡邏隊的目的,樂語自然是一清二楚,甚至是早有預料。
他也是老白夜行者了,對白夜行者的套路一清二楚:只要功夫深,紅杏出墻來;莫愁前路無知己,一枝紅杏出墻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白夜無不挖之紅杏。
挖墻腳,是白夜的主要擴展方式之一。
你看陰音隱、林錦耀、黎銘生這些,白夜刺客,軍院教師,主薄司司長,他們之前都不是白夜的人,最后都成為了白夜行者,就可見白夜的挖墻腳功夫,簡直達到爐火純青的老渣男水平。
在這個層面是,樂語就不禁贊嘆銀血會的強大生命力:面對白夜的煽動,銀血會居然無一人投誠——如果有人投誠,那提供銀血情報的‘陰音隱’根本不會被玄燭白夜重視。
這說明什么?說明屁股戰勝一切啊,銀血會的商人子弟根本沒被白夜言論所魅惑,堅定地站在資本階級這一邊。
有一說一,這的確很厲害,雖然‘腦子跟隨階級走’是本能,但還是會出現很多階級叛徒——譬如說星刻郡的奪城計劃里,樂語從陰音隱的記憶里知道,參與奪城行動的白夜行者里有不少是官員、商人、軍官。
這自然不是說星刻郡的統治要比玄燭郡嚴苛,反過來,星刻郡其實比玄燭郡的銀血會寬松多了,然而玄燭白夜的發展卻比星刻白夜艱難,只能說明,銀血會是真的有本事——不僅通過洗腦令底層拜金化,更是用思想令基本盤堅定立場。
沒錯,思想!
或許很難相信,但許多商人子弟,是堅信銀血會才是輝耀的未來——朝廷官員都是傻逼,其他地方都是窮逼,唯有在我們商人的統治下,工廠生產力才能發展到最大化,民眾生活水平最好,軍隊武裝戰力最強!
這話倒也不是不對,畢竟在其他執政區都在摸索工業化道路的時候,東陽區率先一步大步走進資本主義社會,的確是優于其他執政區。
再加上天際區就在旁邊,銀血會商人看見天際區的亂象,便越加堅定自己的思想:雖然我們這里的人吃不飽,穿不暖,但至少他們還活著,東陽區也沒有發生戰亂!
當大家一起比爛,東陽區便忽然發現自己居然是輝耀之光!
如果你說銀血會里全都是黑心黑血的資本奸商,樂語是不信的——無論多么骯臟污濁的銀血之地,都一定會誕生心向光明的人。
但在銀血會的宣傳下,有良知的商人子弟,也會忍不住覺得銀血會的統治雖然有諸多缺點,但確實是現在最可行,能讓最多人活下來的制度。與其打破銀血會好不容易建立的秩序,還不如先維持銀血會的統治,再慢慢修改里面的制度。
這股氛圍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從小耳濡目染。荊正威也是這么想的,但他想的不是怎么讓銀血會變得更好,而是在想自己上位后,怎么奪取銀血會會長的位置,怎么連通政商二界,怎么染指更高權力…
在所有中高層人士都認可銀血會的運行制度,白夜自然無法進行上層政變,只能走暴力革命。
因此每一個軍事力量,都是白夜的目標。和陽軍自不必提,像半城巡邏隊這種核心區域的武裝力量,他們自然不可能放過。
但樂語還是要拒絕尹冥鴻。
并非他不愿意給白夜機會滲透巡邏隊,而是他另有打算。
而且,樂語覺得尹冥鴻如果在自己身邊的話,他會很膈應——尹冥鴻可不是牧晴眉那個傻乎乎的丫頭,能在荊家潛伏多年,他的洞察力極強,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發現樂語的蛛絲馬跡了。
平時偶爾喊過來打打人還行,一直陪在旁邊就算了。
“是屬下冒昧了。”尹冥鴻低頭說道。
雖然被拒絕,但尹冥鴻并沒有死纏爛打,端的是一副好奴才的姿態。
樂語想了想,問道:“如果你走了,紅月堡壘那邊誰來負責?”
尹冥鴻猶豫了一下,說出一個人名——樂語沒聽過,荊正威也沒聽過,但估計是白夜的人。
“那就讓他繼承你的位置,當紅月堡壘的二當家。”樂語端起茶杯喝蜜糖五花茶:“至于你呢,也不用回紅月堡壘,留在玄燭郡幫我吧。”
他想了好一會,忽然想到一個尹冥鴻的特殊用法:“對了,你也知道我最近忙于報社的事,沒時間去查賬了吧?”
“是。”
“我再給你派幾個人,你們組成巡查小組,專門幫我查看店鋪工廠的情況,看賬本對不對的上,負責人有沒有貪污。”
尹冥鴻微微一怔,沒有推辭:“請問如果查出問題,是先讓屬下虛與委蛇暗中記錄,等大公子再行判斷,還是當場作出決斷?”
“還要我決定?太麻煩了。”樂語隨意擺擺手:“如果有問題,你自行判斷處罰還是獎勵。如果辭退人,就要馬上提拔另外一個人來頂上。”
“我不需要過程,只需要結果。我賦予你僅次于我的權…嗯,就新設一個職位為‘總經理’吧,你可以代管我旗下的所有產業,擁有自主獎懲的權力,等下我會讓人通知到各個店鋪工廠。”
樂語這個想法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計劃:他終究不是荊正威,荊正威能一個人掌控大局,插手所有店鋪的經營,他可不行。
雖然樂語獲得了荊正威的記憶,但不代表他就擁有荊正威的經營才能——就像他死替陰音隱之后,還是會被人販子拐走。
記憶只是記憶,跟電影游戲差不多,而初中生打多少盤CF都是成為不了王牌狙擊手的。
而且樂語本身就不愿意經營,商業事務他都是推給青嵐來解決的。
但現在青嵐要負責報社事務,他也要連載,因此尋找職業經理人的事務就提上日程了。
尹冥鴻找上來,恰好符合樂語的心意——他不需要尹冥鴻幫自己增值資產,只需要管好那些產業就可以了。
尹冥鴻貪污也沒所謂,就當樂語資助玄燭白夜了。
他恨不得尹冥鴻拿到雞毛當令箭,好好整頓一下荊正威那些產業,最好給工人奴仆們大大的福利,辭退那些嚴苛的中層主管,將白夜的人安排進去。
這些資產,樂語未來離開的時候也帶不走。留給荊家也是留,留給白夜也是留,那樂語當然是寧愿送給白夜了。
不過給這么多權力,好像有點不符合荊正威的人設…樂語想了想,又說道:“我現在給你的,未來也能收回來。好好辦事,不要辜負我的期待,你最好別讓我發現…出了什么事之后你的第一反應不是來找我,而是去找某個人。”
樂語只是想軟綿綿威脅一下尹冥鴻,告訴他不要跟別人串通。
然而尹冥鴻心中此時,卻是泛起驚濤駭浪!
‘他知道我中午去找了文虹!?’
‘他這是在暗示我?’
‘怪不得,怪不得荊正威忽然放權給我!’
‘他認為他找到了我的弱點,可以用文虹威脅我!’
‘故意說這種話,是想讓我知道,我和文虹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果然荊正威這種人,只有在手中有把柄的時候,才會安心相信別人!’
‘一個月不見,果然荊正威,還是那個荊正威。’
‘看來也只能暫時為他效力了…’
尹冥鴻深吸一口氣:“愿為大公子效犬馬之勞!”
“好,退下吧。”
尹冥鴻轉身離開書房,這時候他迎面看見一名青衣女子從過道往書房走來。
兩人對視一眼,微微點頭。
剛走兩步,尹冥鴻便聽見書房里傳出招呼聲:“青嵐你來了?快快快。”
青嵐?
她就是與‘陰音隱’有極大關系,被文虹認為是‘陰音隱’本人的青嵐!?
尹冥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只看見青衣女子正在關門。
但是驚鴻一瞥中,尹冥鴻卻清晰看見青衣女子臉上的表情:委屈、痛苦、不安、害怕…
書房的門緊緊關上,書房內外仿佛變成了兩個世界。
他聽見青衣女子那委屈害怕的聲音響起:“公,公子,真的要這樣嗎?”
“那當然,快點,我已經饑渴難耐了!”
尹冥鴻嘴角微微一抽,強忍住心中那仿佛攪成一團的心痛,毅然轉頭大步離開荊府。
但是在尹冥鴻心中,那兩個執念卻是越來越堅定了。
銀血會,必須要推翻。
而荊正威,也必須死!
“還來啊?”
“當然,我一次哪能滿足,我還要!”
明亮的書房里,樂語和青嵐正在打牌。
此時樂語已經蓋了一張牌,青嵐也選擇蓋了一張。
揭牌,樂語的牌是「暴擊:鷹視狼顧」,青嵐的牌是「暴擊:黃嘆」。
“哈,狼鷹的暴擊牌比咬戰法的暴擊牌多一點傷害,你的決策不行。”樂語哼哼說道:“把手伸出來。”
青嵐不情不愿伸出一手,樂語瞬間一巴掌打過去,打得青嵐手掌火辣辣的疼。
“公子,打牌就打牌,能不能別玩這種添頭了。”青嵐摩擦著手掌,抱怨道:“就正常玩不行嗎,為什么非要傷一點血就要打一下手掌。”
“還不是因為你玩的不認真,”樂語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故意贏一盤輸三盤,贏一盤輸三盤嗎?你明明很快就學會打牌了,還裝得跟菜鳥一樣,不來點添頭,怎么逼出你的實力?”
“要是不想被打,就用出全力吧,而且你還能打我呢!”
青嵐搖搖頭:“我覺得公子你好像不怕被打,你是不是作弊了?”
居然被她發現我無懼疼痛的特性…樂語臉色不變:“怎么可能會有人不怕痛,公子我難道還會騙你嗎?那這樣吧,只要你贏一盤,那第二盤就取消打手掌懲罰。反過來,如果你輸了,那第二盤就要打手掌。”
青嵐咕噥一聲,還是老老實實繼續打牌,而樂語也終于可以在家進行驚險刺激的戰牌決斗——青嵐出全力雖然還是比他弱一點點,但也頗為厲害,樂語得全神貫注進行博弈。
打了幾盤,樂語看了看懷表,忽然站起來,青嵐馬上問道:“公子這么晚你要去哪?”
“去半城。”樂語穿上外套,隨意說道:“今晚我也要正式帶著巡邏隊值班了。”
“今晚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你早點睡吧。”
青嵐微微頜首:“一路順風。”
樂語推開書房大門,輕松的眼神忽然變得陰翳起來。
今晚是一個好機會。
琴樂陰在幾天前的會議里,剛爆出猛料就溜了。
這次,終于可以看看這位赤血公子,心里到底是打著什么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