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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乘龍跨鳳,乘鸞飛煙(二)

  (女生文學)

  聲音清朗如珠如玉,又帶著幾分纏綿哀怨,聽得秦玄水心口直發顫,似乎受不得這般深情呼喚,人再度陷入昏迷之中,少陰宮中的秦玄水卻是突地睜開了雙眼。

  方才的夢境極為清晰,真實到秦玄水以為那才是真的,如今才是虛構的,平生第一回觸碰到不同尋常的心跳。

  方才在夢中陷入昏迷前,見到那位瞧不見長相的男子,一個飛奔過來,扶住原是安穩端坐的‘秦玄水’,喊得是撕心裂肺,真是聞者也落淚。

  青蔥的歲月早已不復存焉,秦玄水卻體會到了,年少時都不曾體會過的那種呼吸紊亂,心口砰砰直跳,怎么也壓不下去。

  還有最后,那位面目模糊的男子,深情纏綿且心碎的聲音,教秦玄水久久不能望懷,偏生的怎么也想不起,在何處聽過此人的聲音,便是尋人也無從尋起。

  且如今正是戰事酣濃之際,如何能為她一己之私,浪費國中錢財及人力。若是六國本是日落西斜,卻因她之故,置之死地而后生,豈非是秦國的千古罪人耶?

  另有一道緣故,便是不識夢中人,何從尋起亦不知,不過是一個夢而已,便是世間真有此人,如今的她早已是老態頻生,又何以能與其安然自處乎。

  十數載光陰便在秦玄水夜夜幽夢之中渡過。

  已是耳順之年的秦玄水,一如往昔的幽居咸陽宮,秦王濟民心疼唯一的妹妹,且是秦國唯一一位與秦王同輩的王姬,待遇自是非同一般人。

  便是有那嚼舌根之人,因洛惜賢之功,由秦濟民告于天下人,后便有傳言秦玄水幼時與王后洛惜賢時玄術,傷了身子的根本,不敢與人成婚,亦有傳言其是傷了容顏,羞于見人。

  總而言之,傳言千奇百怪,無一例外,未曾有支言片語,傳至秦玄水的耳中。

  真實的秦玄水,卻是因習了玄術之故,數十年容顏依舊,教親近的幾位女子,亦是艷羨不已,在近來卻是頻頻衰老,似有不久于人世之感。

  秦濟民雖記掛國政大事,卻也憂心其妹身子,常招醫者來見,卻無一人能查出是何故,只道是多思,當飲安神之水。

  另一人醫者,于醫道頗為精通,只道是相思之故。

  當著兄長的面,揭穿了女兒家的心思,秦玄水爬滿了近來紋路的面龐,亦不由得鋪滿了霞光,端的是光彩照人。

  秦濟民則是又驚、又憂、又喜、又怒。

  驚的是秦玄水如今的年歲,若是瞧中那方及冠之人,又當如何。便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違,替其將那那男子搶了回來,亦是省得的,只是憂心男子不是真心待人而已。

  憂的則是兩情相悅,那男子是否當真真心對待秦玄水,雖長了年歲,從不識愁滋味,亦不識情之一字,臨了卻開了竅,若是那男子誆人,秦玄水豈非肝腸寸斷耶。

  喜的是秦玄水終于有喜歡的人,他們做為兄弟的,當為其開心,將來便是他先一步離開人世,秦玄水亦當有人照顧、照看,他便能放心去見父母了。

  怒的卻是半分不知此人是何人,咸陽宮如此嚴密,來人竟如入無人之地,來去自如不說,還能誆了秦玄水,與其兩情相悅,亦或者是一人相思。

  總而言之,已是秦始皇帝的秦濟民,還未見得其人,便十分的不滿,先是著蒙毅利用望月樓的以及隱士去尋此人。

  半年無果,秦玄水的身體卻是急劇下降,瞧在眼里,急在心中的秦濟民連男子的只字片語都未曾尋到,卻發現秦玄水的眼光一日塞過一日的亮堂。

  秦玄水是半分也不知,周遭的變化,如今的她近半年,自那大夢后,十一年如一日的夢,共同之處便是瞧不見男子的臉。

  近來卻因她頓悟之故,男子面上籠罩的白霧,愈發的淡薄起來,仍是瞧不見,輪廓卻是深深的印在了腦子里。

  隨著白日里清醒次數愈發少,夜夢中昏倒的時辰愈短,那男子的話語亦漸長,話里的欣喜漸濃,且夜夢中的話語亦比之前多了些許。

  又是一夜幽夢。

  “娘子,今日身子可好些了?”那男子扶起秦玄水,使其靠坐在床榻邊上,話語溫柔得使人沉溺其間,不愿再清醒過來。

  秦玄水不擅與人近身觸碰,即便二人以夫妻相處,雖有心動之感,可那股模糊的感覺一日未祛除,心里便始終有隔閡。

  想了想,她道:“夫君既喚我娘子,可知我小字?”

  男子呵呵的笑起來,笑聲似是在頭頂上響起,又似是纏繞在耳邊,打著漩渦的鉆進了心里,秦玄水慕地紅了雙頰,男子見狀笑聲愈濃。

  似是整個蒼穹都能聽見,那溫柔出水的聲音。

  秦玄水的頭快埋進胸口時,便聽見上頭傳來一聲,“娘子小字好之,為夫豈會不記得,不知娘子可記得為夫名姓啊?”

  聽得這一句反問,秦玄水張口便欲作答,俄頃,人又再度昏睡了過去,此一回,迷糊間聽得男子道了一句:“為夫與娘子再度團圓的日子,不久矣”

  至于是如何團聚,卻是不得而知,因秦玄水又再度清醒過來,睜開眼望見的便是,滿眼憂心的秦濟民,以及兩位早已出宮的弟弟,還有秦雪等人。

  皆是同輩中人,當初見秦玄水學了玄水,皆以為會比他們長壽,卻未曾想到,至如今的年歲,身子第一個出了問題的,竟也是秦玄水。

  因是意料之外的緣故,更是教人憂心不已。

  玄學從來是他們不懂的方面,如今出了事了,個個束手無策,心里急惱,又不知從何下手,只能守著昏睡過多的秦玄水,多一日是一日。

  作最壞的打算,免得哪一日睡夢中過去了,他們卻不知曉,前半生孤獨一生,不能在走后,仍是獨身一人,至少讓秦玄水明白,他們一直在身體。

  秦玄水夢里記得十分清晰的名字,此時卻半分想不起來,但是見著熟悉的親人在身邊,眼中噙著淚,又欣喜的笑了。

  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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