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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三章 巫山無云滄海傾

  清晨,霧露未散。

  院內小幾上,茶香裊裊。

  四郎放下兔毫盞,卻見桌面端正放著一本淡青色書卷。

  《張昔夢憶》——這是小貓買的書嗎?

  她平日最喜歡看的是賬本,這書一眼看去頗有些雅趣,想必是給他看的?

  他隨手翻了幾頁,書頁中竟然有幾許青草淡香。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他默對那詩句,眼中光芒又亮了幾許。

  驀然憶起與小貓相識相知的過往,他嘴角泛起柔和微笑。

  能寫出這樣詩句的才子,想必也是深情之人吧。

  回到房中,她還在安睡,柔漫的青絲掩去半片額角,露出密長的睫毛和小巧的唇尖。

  安靜得像個嬰兒,她還含著一絲微甜笑意。

  他又看得入了神,心底像被護上一層又暖又甜的羽絮。

  彎下身,他在她額頭和臉頰輕吻兩下。

  甜睡的人兒伸出小手,在額上輕拂了一下,朦朦朧朧喚了句:“四郎…”

  側身,她又沉沉睡去。

  他扯了扯錦被,幫她把露出的白皙背頸重新蓋好。

  輕輕帶上房門,天色還早,他不想吵了她。

  陳小貓醒來時,日已上三竿。

  糟了!她想起自己昨日還向四郎夸口要做他喜歡吃的蒸餅,但昨晚通宵核算奇巧樓的賬本,徹底忘光了。

  偷偷摸到檐下,她準備出門買點粥和蒸餅回來冒充自己的手藝。

  “娘子要去何處?”四郎坐在院中小幾旁,轉頭望向她。

  陳小貓尷尬轉身,敷衍笑道:

  “出門走走,吸收點靈氣。”

  四郎嘴角帶著一絲趣意,望她許久,看得她越發心虛。

  他走過來,將她拉到院中的小桌旁。

  小爐煨著蟹粥,揭開碗碟,還有她喜歡吃的甜蒜和餡餅。

  她一面品嘗,一面夸贊:

  “還是四郎做的粥最好吃,比白羽齋的更香甜。”

  他眼角帶笑,也不多話,滿足地看她吃完一碗蟹粥。

  “你也吃一點。”她乖巧地坐到他身旁,又喂了他幾勺。

  早餐完畢,四郎讀書,陳小貓理賬本。

  倦怠時,她抬頭望他:

  煦煦春光中,他手握書卷面色沉靜,青色衣帶無風自逸。

  院角梨花一片片落下,在他眸中映出幾點雪光。

  察覺她的凝視,他對她淺淺一笑,春色又薄亮了幾分。

  她寸心微動,又憶起少時過往:

  “今天忽然又覺得,好鐘意四郎。”

  “是嗎?不是有人想讓我學習大詩人的深情嗎?”

  他放下手中書本,定定地帶笑看她。

  哈,這點小心思都被他發現啦!

  她抿唇低笑,移到他身邊,雙手環住他修長的脖頸,埋在他帶著木香的發髻下,深深一吻。

  他微微垂眸,眼中淡泛一絲霧色。

  “嗯…”他忽然吃痛微微蹙眉。

  陳小貓好奇:

  “怎么了?”

  四郎抬起手,食指上有一條淡淡的白痕,轉眼便滾出一顆血珠。

  他又望了一眼那本《張昔夢憶》,有些費解。

  “這書頁竟然這么鋒利么?單小狐現在做事真是越發不上心了。”

  她說著,溫軟地含住他的食指,將血珠吮了出來。

  他手指微微一顫,額上微起了幾粒輕汗,青衫下肩頸的輪廓微微起伏。

  “小貓…”

  他低下頭,輕埋她頸間,低嗅至她風枝似的鎖骨。

  她笑中含光,小小下頜貼上他清雋臉頰,聽他囈語般低吟:“每天,都很傾心我家娘子。”

  春光融融,臥房門微微合上。

  空蕩蕩的院內,那沾上零星血漬的書頁在細風中翻了數頁,溢出幾縷青氣。

  還未入夜,隱廬便迎來不速之客。

  單小狐的青牛車停在大門外,他匆匆來到門口。

  “祝隱呢?祝隱呢?”

  陳小貓半掩著門,見他眼神焦慮,微嘲道:

  “不好好在凡城寫艷情故事,怎么有閑情到隱廬來了?”

  單小狐眼神慌亂,手足都無處安放,道:

  “那條呆龍,把我的母本拿走了,這下完了,搞不好要出大事。”

  “母本?是那東西嗎?”陳小貓朝小院里望了一眼。

  余暉中,四郎坐在小幾旁,細細品著一冊書卷。

  “對對對,就是那本。”單小狐看到書卷擎在四郎手中,頓時松了口氣,解釋道:

  “這本書賣斷冊了,那日祝隱說你要看,向我討要。

  可我手里也沒多的,便沒有給他。

  轉眼,它就把我的母本順走了。”

  他正要跨進門,陳小貓卻兩手叉住兩扇大門,并不打算放他進來:

  “我可夫君說了,沒有底線的魑魅魍魎不可進隱廬。”

  單小狐面有些不悅:“小貓,我可是有身份的狐貍精,不算沒有底線的魑魅魍魎。”

  陳小貓冷冷一笑,還要說話。

  院內卻響起四郎的聲音:“小貓,放他進來吧。”

  單小狐陪著笑,畏畏縮縮走進小院,雙眼卻緊緊盯住四郎手中的書卷。

  四郎拿眼角睨了他一眼,淡道:

  “怎么,自己印的書卷還沒看夠?”

  “不是呢,就是想確認一下…”單小狐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你要確認的,是那只魂魄還被封印著吧?”

  放下書卷,四郎眼神冷了下來。

  陳小貓也走過來,指斥道:

  “你這狐貍,竟然敢隨意封印人類魂魄,若不是我們今日心情好,現在已經把你收了。”

  說罷,她掏出一打符紙在手上摩挲。

  “不,不要誤會。”單小狐瘋狂賠笑,一副弱小無助模樣。

  他縮到梨樹下,道:“其實,其實是張昔的后人請我幫他們化解這魂魄戾氣的。”

  四郎結起手印,在書卷上拂過。

  一縷青氣飄出,化為院中佇立的蒼白幽魂。

  幽魂長發披散,身著白袍似的尸衣,但從身材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個女子。

  她被四郎的陣印拘住,雖然竭力掙扎,卻動彈不得。

  陳小貓目露寒光,質問單小狐:

  “這魂魄滿身戾氣,卻失了神智,一看就是你干的。說吧,她是誰?”

  “她…其實這本《張昔夢憶》的每首詩都是寫給她的。”

  陳小貓詫異:“她是張昔的亡妻?”

  她不禁再次打量了一下那滿身戾氣的幽魂,有些不敢置信:

  一個嫁給愛情的女子,怎會成了這般模樣?

大熊貓文學    救世主她睚眥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