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巧樓內,小僮晦澀一笑,將玉盒托至四郎面前。
四郎沒有伸手,只問:“這是何意?”
“我家主人說,這瓶洗髓花露送給謝閣主。”
聽僮兒如此說,四郎與陳小貓疑惑地對視一眼,接過玉盒。
撥開盒蓋,淡黃琉璃瓶中光華流轉。
合上玉盒,四郎反而有些不悅:“看來蘇公子在我紫霄閣下了不少功夫。”
那僮兒似乎料到四郎的反應,只攏手對著二人深深一揖:
“我家公子素來料事如神,閣主不必太過在意。”
四郎冷冷笑了一下,問道:“說吧,他要什么?”
僮兒抬首,目光直指木臺上的機關人。
四郎眉心微皺,用眼神詢問陳小貓。
陳小貓會心一笑,對那僮兒道:“可以。”
老吳站在柜臺邊,聽到陳小貓的話,將她拉到一邊,驚道:“你瘋了?”
“怎么了?”
老吳悄聲道:“這東西如果讓吳國人琢磨透了,下次打仗,徽國要死不少人吧?”
陳小貓點點頭。
“那你還同意?”老吳質問。
她沒有再回應老吳,只讓四郎幫自己把其中一只機關人搬到地上。
陳小貓雙指交疊輕念咒語,那架枯木瞬間“復活”:繞著柜臺走到老吳面前,將他的帽子提起來,露出光禿禿的腦袋。
機關人轉了一圈停在陳小貓面前。僮兒也照陳小貓所示咒語試了試,一切順利。
先前進奇巧樓打探的中年馬夫隨即把機關人搬出去綁在香車頂上。
這香車原本精致華貴,頂上卻偏偏綁了個木頭人,不協調的一幕頓時惹來不少路人側目。
陳小貓和四郎跟出奇巧樓,她朗聲道:
“蘇公子,既然有緣到我奇巧樓,何不下車喝杯茶?”
只見香車的錦簾被揭開一條極細的縫隙,傳出冷淡低沉的男聲:
“不用了,過兩日貴國國宴自會再見。”
一絲詭譎的光芒從錦簾縫隙掠過,刺得陳小貓不覺蹙眉。
望著馬車遠去,陳小貓和四郎都覺得此番求取洗髓花露順利得讓人不安。
“這是什么?”陳小貓從地上撿起一個白色蠟封藥丸。
“似乎是從蘇衡的馬車上掉下來的,先幫他收著吧。”
她隨手取了塊錦帕,將那藥丸包好。
此時,御街盡頭傳來鳴鑼之聲,街面上的小孩兒聽到熱鬧,三三兩兩向城門方向跑去。
“什么事情這么熱鬧?”陳小貓心中疑惑。
她話音剛落,便聽到過路人在議論:
“十王進京了,這次是專門來祝賀魏王攝政的。”
十王?
陳小貓依稀記得四郎對自己講過,百年前景宗皇帝為了防備鬼方,將自己的十個兒子分封各地,賜予財權,準許他們訓練軍隊。
經過百年經營,這十位藩王逐漸坐大,連皇帝都不放在眼中。
大皇帝沈稷登基后,想削去他們的權力,未曾想被十王反噬,一度落到朝中沒有一名文官心腹。
這十位王爺為了壓制大皇帝,還與魏王暗中勾連,內外呼應。
如今,魏王得了權柄,自然要進京恭賀一番。
不一會兒,綿延數里的鐵甲馬隊如長龍般鋪滿御街,引來無數看客艷羨的目光。
四郎無動于衷地望著那些移動的彩綢禮箱,眼中閃過一絲微光。
堯京西巷,長久關閉的吳國驛館近日又因使團的到來而熱鬧起來。
蘇衡的車才停在驛館門口,便有吳國修士迎出來:
“蘇公子,圣女正在等你商討要事。”
僮兒吃力地將一名錦衣公子扶出馬車,兩旁來接應的仆從也立刻上來扶住蘇公子。
饒是這樣,他行走起來仍然十分困難。
“主人,還是坐輪車吧。”僮兒試探著建議,卻被蘇衡陰冷的目光嚇得抖了一下。
在他身后,馬夫踮高腳,正準備把車頂上的機關人取下來。
蘇衡的腳步忽然停下,微微轉身望了一眼那只機關人。
馬夫以為他放不下這求了好幾日的東西,立刻問道:
“公子,這木頭人給您放到哪里?”
蘇衡收回目光,毫不在意地答了兩個字:“扔了。”
車夫和僮兒都一臉困惑。
他波瀾不驚道:“廢物一架,還被那女子施了烈火咒。留著它,今晚吳國驛館就會化為烏有。”
“那您?”
那人嘴角揚起一絲冷蔑:“我要的,我已經得到了。
四郎與陳小貓回到紫霄閣,將洗髓花露再次檢看一番。
確定沒有被做過手腳后,四郎滴了一滴在裝魂光的玉瓶中。
玉瓶中立刻飄出些黑氣,瓶中的藍色魂光更加明亮了些。
四郎再度將謝清云的魂光引導回他額心,這一次,魂光非常順利地回到謝清云體內。
謝清云眼神驚訝,隨后暈倒在四郎臂彎。
四郎對祝隱道:“七日之后,我兄長就會恢復從前的記憶。這期間還要麻煩你和長工照顧一下他。”
祝隱無奈,只能同意。
說話間,結界小屋外響起清亮女聲:“靜微君可是在尋本尊?”
四郎、陳小貓和祝隱都迎了出去。
風卷云濤,一女子鶴發童顏,額心圖騰鮮艷欲滴。
她笑睨一眼四郎和陳小貓道:“怎么?小夫妻又和好了?”
陳小貓想起最后一次見到玉葉,是護送生命垂危的四郎從鳳麟洲回來,那時自己與他誤會甚深。
轉頭看了一眼四郎,陳小貓眼中有些疼惜愧疚。
四郎卻握住她的指尖,對她坦然一笑,似乎早已淡忘前事。
幾人將玉葉道尊迎入屋內,四郎道出自己夜探皇宮的情況。
玉葉道:“你是說大皇帝很排斥你,似乎碰到你就會很痛苦。這次想讓我再去探一趟?”
四郎點頭。
玉葉有些不悅:“這種麻煩事,你叫你小妻子上就可以。為何要辛苦本尊?”
四郎面有難色:
“小貓她,在冥界遭遇了一些變故,現在修為又退回了筑基期。”
玉葉干脆道:“好!那我今夜再去探一次。”
四郎又細細分析道:
“我原想只要陛下醒來,便可以召集眾臣為他復朝。
但我聽說,范恒的南策軍已經開到了堯京外十里駐扎。
如今千牛衛和宮廷修士也全部換防成魏王的人。
就算陛下醒來,恐怕也很難復朝。
慶幸的是,他目前仍有天子氣護身,沒有人敢冒弒君天劫將他殺死。
有了上次我入宮的響動,這次道尊入宮,我料定他們會設下一個陷阱。
所以,您也不必太過當真,只需要給宮廷的修士們一些壓力,讓他們…”
說到最后一句,四郎壓低了聲音。
只有玉葉聽清了他的真正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