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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婚后歲月.中秋

  八月十五,陳小貓和四郎搬到靜廬已經三日。

  晨間,四郎起床發現陳小貓已經不在枕邊。臨太液池的天井中卻已經傳來清潺的流水聲。

  四郎穿著豆青色長裾寢衣,赤腳行至檐下,見陳小貓正拿著小竹筒澆院中的睡蓮。

  四郎淡笑問她:“小貓,怎么不多睡會兒?”

  陳小貓見四郎起來,眼中立刻有了光彩,道:“我想把這些睡蓮盡快培活,這樣院中便多了一景。”

  四郎走近蓮池石缸,看到兩朵睡蓮將開未開,花瓣上還綴著幾滴露水,不由賞心微笑。

  幾尾細小的金魚在蓮葉下輕搖尾巴自由來去,更添了幾分趣意。

  四郎見陳小貓只穿了一件曦色緞制睡袍,萬縷青絲慵懶垂墜,柔嫵可人。她乖巧的單眼皮下閃著靈動笑意,眸中映出晨曦輝光,猶如一支會綻放清暉的曇花。

  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他心儀的樣子。

  他將她輕擁入懷,淡薄的雙唇離她越來越近。晨曦盛放,垂落的光輝將那對小兒女融成一團溫柔的銀白…

  許久,陳小貓從被子里伸出小腦袋。

  四郎則將一只手支在枕上,與她對視了一會兒,又輕輕啄了她的額頭和臉頰。

  陳小貓靜靜看著他清雋的輪廓,伸出小手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輕輕摩挲了幾次,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他精致的鼻尖。

  “在想什么?”

  “想就這樣,跟四郎呆一輩子。”

  二人在被窩中消磨了一上午,才決定去簋香齋用餐。

  四郎知道陳小貓嗜甜,便點了小吊梨湯,自己點了一碟清嫩豆腐。

  陳小貓見菜單上有一道“大力丸”,也要了一客。

  喝完清甜的小吊梨湯,“大力丸”很快就被呈上來——竟然是一個油亮的糯米丸子。

  這糯米丸子有拳頭大,晶瑩飽滿的米粒上還點綴了幾顆青豆,看上去十分可愛。

  四郎溫和笑說:“吃完它,你就可以提把刀,到街面上賣藝去。今日過節,定然能賺不少銅板。”

  陳小貓翹起小嘴,對四郎擠了個鬼臉,然后要了一個勺子,將糯米一點點挖下。

  “大力丸”入口綿軟,還帶著一股咸香。嫩滑的青豆又帶來清新的口感,層次豐富又分明。

  “哇,原來里面還包有咸蛋黃。”陳小貓仿佛發現了大驚喜。

  她吃了一口咸蛋黃,油滑回沙,濃醇的滋味瞬間驚艷了她的喉舌。

  她挖了一小勺,送到四郎口中,四郎吃完后煞有介事道:“我覺得,我愿意跟你去賣藝了。”

  二人望著彼此,“咯咯”笑了許久,引來上菜小二不斷側目,生怕遇到吃霸王餐的瘋子。

  飽腹之后,四郎牽了陳小貓走出簋香齋。此時剛過午后,二人商量下,決定去游太液池旁的星辰樓,游完之后便好回家安歇。

  星辰樓是一個八角樓閣,樓中有歷代風流人物的詩賦丹青,是四郎心儀之景。

  陳小貓則看中星辰樓旁邊有一家糖葫蘆特別好吃。山楂甜酸可愛,外層的凝糖可以甜到把她的嘴唇粘到一起。

  登入星辰閣第一層,此處存有許多千年前的山水長卷。

  四郎站在《千里江山圖》前品味許久,從層巒疊嶂的起伏群山,到煙雨縹緲的魚米之鄉,山河萬景悉數入畫。

  陳小貓感嘆:“千年之前的江山就是如此壯美俊秀壯美啊?”

  “嗯,那一朝叫做隱宋,是一個溫和且充滿想象的時代,士子們的詩詞和畫士的長卷都很不俗。”

  四郎又帶她移步到另一幅市井畫卷前。

  “這城樓好熟悉…竟然是堯京?”

  四郎微笑:“這是千年之前,清明時節的堯京。”

  “那時的堯京就已經這樣熱鬧了?這是太液池,這里應該是靜廬…”陳小貓驚喜雀躍,在畫上尋找每一處自己熟悉的地方。

  四郎略有感嘆:

  “確實如此,堯京已經繁盛了千年,在這片土地上,我們的文化與血脈傳承從來未曾斷絕過。”

  陳小貓贊同:“看來,幸好我們打跑了鬼方,將這千年京都守得完好,否則不知如何向后人交代。”

  四郎轉頭深深凝望陳小貓,低語道:“幸好有你。”

  陳小貓微笑低首,輕輕抓起四郎的手,二人眉眼間都是笑意。

  上至星辰閣二層,是一些過往大文士們的詩詞,有的濃艷,有的婉約,也有一些豪邁之作。四郎一面看,一面給陳小貓講些詩詞中的典故,偶爾憶起風雅優美的文士故事也講給她聽。

  陳小貓雖然所讀詩書不多,卻極有悟性,詩中意境一望便知,二人品嚼許久,興味無窮。

  三樓四樓皆是書法曲譜,二人一路也看過去,直到來到星辰閣五樓最高之處。

  此處極窄,僅能容二人錯落行上二三步,四面皆有風窗,開敞明亮。臨窗眺望,可以將堯京風物盡收眼底。

  室內中央,供有一方名人真跡。四郎立在那真跡前,沉思良久。

  “四郎是特別喜歡這幅真跡嗎?”

  四郎神思已遠,嘴角揚起淡淡的笑意,沒有回頭答小貓的話。

  許久,他才轉身,眼中有些悠遠之意:

  “這位詩人,也是一位將軍,他曾率數百人,將夷人驅逐出千里河疆,只是在他那個時代,他所渴望的九州同一終究未能實現。他一生所作之詞有八百多首,有少年意氣,有熱血風骨,也有婉約深情。每次讀到他的詩詞,我就能看盡他的一生,他是那樣鮮活熱烈的生命,是這世間的一抹華彩,可在晚年,他也會悲嘆:可憐白發生。大約這便是最真實的人生吧!”

  陳小貓靜靜聽著,她的四郎一向寡言,此刻卻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原來他對這世界的體悟那樣深刻而敏感,只是,他表露得很少很少。

  四郎說完,又恢復了沉靜的表情,有點不好意思道:“小貓應該,不一定感興趣吧。”

  “我懂的。”陳小貓言語溫和。

  “因為我也曾聽著一人的故事入過神,會想象他的情緒,他的渴望,還有他在面臨那些復雜而重大的決定會有怎樣的眼神。很多人聽他的故事只是圖個熱鬧豪氣,可我似乎能從那些紛繁的絮語中看到他的人生。

  只是,我比四郎幸運一些,我的生命終于可以與他交匯,日日與他相守,參與他的喜怒哀樂,聽到他的心跳、他的笑聲、他的嘆息。這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禮物。”

  長久沉默中,二人憑風高樓靜靜依偎,心靈深處的隱秘與情緒緩緩釋放,無聲無息合流,如汩汩清泉彼此交匯滋潤。

  日暮,兩杯熱茶飄出裊娜的清煙。陳小貓將蓮蓉月餅切成小塊,二人口中蜜甜,眼中有彼此。

  皓月映入院中的蓮缸,幾尾小金魚正在無聲悠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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