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城隍,陳小貓是打過交道的。
上次追尋番僧,陳小貓沖到廟里將他揍了一頓,那位爺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這次的事連四郎的父親都感到棘手,以他的能力,真有神通能搞定?
想到此處,陳小貓又不免懷疑,卻還是說:
“既然是先祖們示下的方法,洛長老不如先備著祭祀物品。若其他辦法皆不能用,我們也別無選擇。”
待眾人散去,她決定先帶謝崇文去城隍廟,找那位老熟人探下口風。
近幾日無廟會,城隍廟中冷清得緊,連早香都無人點。
謝崇文在廟中每尊塑像前依次上了香,然后老老實實在一邊等陳小貓把城隍叫出來。
意料之中,城隍根本不理睬她。
上次見面,礙于曼殊沙華女妖眠殊的面子,陳小貓才沒把城隍揍回冥界。
雖說是誤會,但城隍也確實領略了陳小貓的實力。
他好歹也是一方供奉的陰神,怎會輕易現身被一個凡人呼呼喝喝?
陳小貓有備而來,召出一根縛魔索走到城隍塑像前,敲敲雕塑硬梆梆的腿部,道:
“我這支縛魔索,可是把天上的一位大神從神位里捉了出來,這次城隍也試試?”
說這話時,陳小貓并無十足把握。畢竟,上一次雨師化形為馬精時,故意限制了自己的法力,若是換做雨師真身,她恐怕沒法做到那么順利。
不過夸張點也無所謂,反正無從考證。
陳小貓跳到城隍腳下的香案上,側身而坐,一副死磕到底的樣子。
片刻后,瘦瘦高高的城隍果然帶著他的倒八字眉、苦瓜臉現身了。
“這位城隍,別來無恙。”陳小貓敷衍地打著招呼。
謝崇文則恭敬地對城隍行了三個揖禮。
那個一向被人尊稱為“城隍爺爺”的陰神,生無可戀地望著面前的小女子:
“唔,干什么?”
陳小貓直截了當地問了堯京城嬰兒失蹤事件。
城隍思索了一下:“這事兒,好辦。你們帶些祭禮過來,便能解決。只是先前已經化為云氣的嬰兒無法再找回來了。”
“為何?”想起滿面淚痕的里正夫人,陳小貓覺得無法接受這結果。
城隍揚起憂郁的倒八字眉,無奈道:“這位大姐,我看在眠殊姑姑的份兒上,已經同意幫你辦妥了,你就不要再多問了,好嗎?”
陳小貓固執搖頭:“不行,對你們來說一條人命可能算不得什么?但是對那些一生兢兢業業只求全家平安的普通百姓來說,人命便是天大之事。至少,我要知道原因。”
城隍面色陡然嚴肅起來:“這是天地間的秘密之事,你做為凡人,不知為妙。”
至秘之事?幾個嬰兒的事情,怎會關系到天地大事?
陳小貓將信將疑,她讓謝崇文先退到殿外,對城隍道:“上次說到冥界的妖魔,眠殊便不許你再吐只言片語。這次,莫非又是因為冥界?”
城隍眨了眨眼,輕諷道:“你那么好奇,死去冥界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可沒打算去冥界,但城隍你就堪憂了。”她拿出一張紙,遞到城隍面前。
城隍悠悠然結過字條,看完之后,瞬間沒了剛才的底氣。
陳小貓念道:“景宗皇帝十一子,生前就是倒霉蛋。
因貽誤戰機,成為景宗唯一未封藩王的皇子。
故去之后,歷經百余年修行,重為堯京都城隍,這是紫霄閣密檔所載。
后來我又去打聽了一下,這位都城隍死后便葬在洛城的北芒山。”
“你想干什么?”城隍的眼神驚恐而防備。
陳小貓眼神詭異,盯著城隍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陰人封神,最大的弱點便是骨殖,若被挫骨揚灰,則神格隨之消散,重新投入輪回。
通常凡人故去后,能封神者,在人間都很高威望。百姓的崇敬愛戴就會對他們的神格形成保護,如果骨殖被盜,也不算打緊。
怕就怕,塵世無威望,死后升陰神,若是被人盜走骨骸,這神位便只剩個空殼子了。
陳小貓眼前這位都城隍,恰巧就是這樣。而且他一世潦倒,死后沒有后人守墓,要盜他骨殖簡直易如反掌。
“我要求不多,你把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我聽聽。我呢,去洛城北芒山幫你把骨殖取回來,從此以后,你再不擔心受人脅迫,如此可好?”
都城隍雖然不情不愿,卻沒有拒絕余地,只好委委屈屈地道:
“這是冥界隱秘之事,我雖然可以告知你,但你絕對不可以再告訴其他人。”
待陳小貓發誓不告訴第二人知曉,都城隍才放心道:
“冥界是三界生靈轉世輪回之地,但近幾千年不知為何戾之氣橫行,漫天神佛害怕被戾氣所侵,皆不愿入冥界度人。
久而久之,能受住這戾氣的妖魔便成了冥界的主人。現下冥界分為三方妖魔主持,每方妖魔都在爭斗戾氣較淺的夔都。勢力較小的那方,則要住在戾氣最重的鹽火山中。
戾氣在鹽火山中越聚越濃,妖魔長居于此,也會不斷衰弱。
因此,他們一直在找機會,將這些戾氣排除到人間。
冥界土地與人間并不相通,唯一方法,便是通過輪回時的胎囊,將大片戾氣帶出來,消散在人間。”
“所以那些胎兒本來就是戾氣所化?而人間,就成了冥界的排污場?”
“對。戾氣排向何處是可以控制的,只是那些負責排氣的小妖們也想訛些錢財,所以,只要給他們供奉一些,他們便可以把這禍事引到其他國家。”
原來如此!
陳小貓又問:“但這戾氣妖魔尚且無法忍受,我們人間又怎么長期忍受?”
“排戾氣也是需要機緣的,并非天天年年都可以。排完之后的一段時間,人間可能會發生慘烈大戰,再往后,戾氣消散于混沌中,也就無事了。”
陳小貓在明州時,常常聽到說書老曹講述百越侵略北徽的殘暴,自然記得清楚:
十九年前,吳國和百越確實對北徽發動過一場大戰,雙方死傷無雙。
所以,這城隍所說的話也算能與事實相印證。
聽完城隍一番解釋,陳小貓心中有些不解:“向排戾氣也需要機緣?你倒說說看這機緣是什么?”
城隍拼命搖頭:“大姐,就算你把我的骨殖給揚了,我也斷斷不能告知您!”
好吧,那換一個問題。
“如果,我不想這場戰爭發生,又該怎么做?”
這一次,陳小貓的眼神中寫滿堅持,她必須要問到這個問題,因為經歷堯京之戰,徽國戰力已經極度衰弱。
近期若再來一次戰爭,徽國可能會有滅國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