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內,玉葉很快找到潛藏在暗處的魔物靈核,與天理道尊一起將其打碎后,用盤古玄珠鎮壓了魔物的真身。
二人將昏迷的四郎扶出天坑,陳小貓已經展開金羽等在地面。
天理道尊幫四郎檢看了一下傷口,發現他背上的傷口正好重疊在先前的舊傷之上,原本已經恢復了成的心脈,已經再次破裂。
傷口中沾染有魔氣,一時難以祛除。
祝隱和天理道尊只能以靈力包裹住他的心脈,待回到云夢大陸后再想辦法。
折完若木枝,一行人便乘金羽返回。
越過層層星海、云霧,陳小貓獨自佇立于金羽前方,時而不自覺地低頭看看,四郎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
上次他被赫連月刺中心脈,差點就救不回來。這一次,似乎比上次還嚴重,他還能堅持下來嗎?
冰冷的云風打在她臉上,將她小巧的鼻頭激得通紅。
她低低吸一口冷氣,想將所有的情緒全部埋進心底,清咸的水汽卻從鼻根處往喉嚨里鉆。
金羽降在堯京城出云山下,陳小貓囑咐祝隱協助玉葉和天理道尊,將四郎送到紫霄閣。
祝隱問:“那你呢?放得下心嗎?”
陳小貓抹了抹眼角,沒有轉身,只說了句:“他臉上的塵灰,你找點水給他擦下。”
她茫茫然走過一座又一座大山,漫無目的地游蕩了一天。
她的心又空又模糊,無數路人從她身旁穿梭而過,卻沒有一個影子在她心中駐留。
她不知道自己該向何處去,一旦停下來,她整個人都會被無法自抑的悲傷淹沒,所以,她只能一直向前…
夜幕降臨時,她隱隱看到前方山下有一間點著燈籠的小院,燈籠上寫著“凡城”二字。
好熟悉,那是…單小狐的家。
那只會講故事的狐貍,還會跟人交換故事嗎?
她敲開了那扇門,兩只黑色小妖精開了門。
“兄,又是她,這次是一個人。”
“弟,快去報告主人…”
小妖精越過庭院,一溜煙跑進了木屋。
幾案前,眉目輕魅的白衣男子緩緩吹了一下香爐中青煙。
“小貓,又來了?”他淡淡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縷輕愁。
陳小貓默默望著的他的雙眸,她記得,上次見面氛圍并沒這么壓抑。
“狐貍,你也不開心嗎?”
單小狐嘴角微彎:“狐貍是沒有情緒的,我眼中倒映的只是你的心情。”
“原來是這樣啊…”陳小貓有些隱秘的失望,原來不快樂的只有她而已。
她盯著香爐中時明時滅的火星,輕輕吹散那些理不斷的青煙,又問他:
“如果我給你講個故事,可以跟你換一些快樂嗎?”
未等單小狐回答,她又覺得自己有幾分無聊,這世上的快樂哪能輕易交換來?
她如喝醉了一般,將腦袋枕上幾案。
片刻后,幾滴水珠垂落在古舊的木紋上。
單小狐微微側頭,有些心疼地看著眼前的姑娘,道:
“這一次,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
“什么故事?可以讓人開心嗎?”
單小狐沒有回答,只是拿起幾案上的毛筆,輕輕挑了一下香爐中的火星。
幾許裊娜輕柔泛起,被燭火映得氤氳昏黃…
朦朧中她看到一個清雋少年,那是十三歲的他啊,臉上還有一絲青澀與驕傲。
精靈古怪的小姑娘坐到床邊,扯開他的衣領,道:
“脫衣服吧,給你上藥。”
“你…你出去!”他捂緊寢衣領口,一著急,便紅了耳根。
她不可思議地翻著白眼,將藥膏往侍從手里一拍,“啪”一聲合門離去。
翌日,侍從將他平日作的丹青一幅幅展開,他倚在床頭品賞思考需要改進之處。
那幅他最得意的自畫像展開時,他卻皺了眉。
畫中的他一手按著萬古清光,一手拿著一本書冊。
只是那書冊封面似乎比往日多了幾個黑點?
他讓侍從拿近,再拿近…
青色的書封上赫然寫著四個娟秀的小字:金瓶圖錄 是她!一定是她!又是她!
他胸中氣血翻涌,“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又過了一日,她偷偷地扒開門縫,見侍從不在,才放心地走進來。
在他防備的眼神中,她遞給他一個大包袱,可憐巴巴地道:
“吶,只要你不告訴我師父,我收藏的這些機關陣圖全部都送你。還有你的那個畫像,我也找顏料,把字…蓋住了。”
她見他將頭偏到一側,卻還不死心,又說:“越州有好多好吃的,若是你答應呢,等你傷再好一些,我就帶你吃個夠。”
他仍不出聲,她急忙補充道:“我…我請你好了。”
她用手肘碰碰他的手臂,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她有些失望地起身離開,才走了幾步,卻聽到他好奇地問:
“越州的瑪瑙蟹…好吃嗎?”
她瞬間笑容燦然,跳到他床邊道:“好吃好吃,過兩天我就帶你去!”
涼夜,寂靜無邊。
十三歲的少年披衣起身,擎著燭火,將那幅自畫像慢慢展開。
他用指腹細細地抹了抹畫中書冊的封面,那幾個螞蟻小字又依稀可辨。
彎起細長的手指,指尖上沾著淺淺的白粉。
他盯著那一抹純白,嘴角忍不住彎起一絲淺笑。
離開越州時,他沒有在送別的人中看到她,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萬古清光下已聚起幾朵云花兒,他正要御空而去,卻被人輕輕拍了下肩膀。
一籃青青紅紅的野果塞到他懷中。
“紅的可以路上吃,青的要找蔭涼的地窖放一段時間。”她在地上,跳著跟他揮手。
他從云中回首時,卻看到她低著頭有些落寞地踢著身邊的樹樁。
有些心事,他無法確定可以負起責任時,便不能告訴她。
堯京的信中提了三四次,大皇帝有意要撮合他與信樂公主。
一個月后,公主被謝家拒婚成了堯京城中人盡皆知的閑談。
三百年來,皇室十多位公主嫁入謝家,從未有一位像今日這樣無端被拒。
氣憤不過的信樂公主將他堵在宮中,讓他在婚書與毒酒中做一個選擇。
他接過黑光粼粼的酒水,沉下心,準備一飲而盡。
站在暗處的大皇帝嘆息了一聲,遣內侍過來奪過了酒杯。
回到紫霄閣,父親只問了他一句:“世家嫡子,如此任性,何以擔責任?”
觀心洞反省數月,每一日他望著天井垂落下的那束光芒,都能想起她燦若星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