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妖道:“弱水并非天地自然所生,而是由某位大神造出。這水環繞鳳麟洲,不流不動,也養不活任何活物。如果用它去澆灌靈木,這些靈木的修為就不斷流失,直到變成一株普通的樹木。”
所以,天理道尊的前世并沒干什么好事?
陳小貓覺得事情變得有些棘手起來,如果泥土妖說的都是事實,若木恐怕不但不會給他們樹枝,還會找天理道尊報仇。
還是不對!
如果是這樣,泥土妖邀上若木,再帶一票土著精怪過來襲擊他們,豈不是勝算更大?何必要一人犯險,弄得如此鬼祟?
“你還有些實話沒說出來吧?”陳小貓用草尖挑了一下泥土妖的腦袋,看似很放松,卻又帶點威脅的意味。
“不要把我們妖精想得如同人類一樣奸詐!”泥土妖理直氣壯地把頭偏向一邊,仿佛在賭氣一般。
祝隱在一旁埋怨道:“小貓,你廢話怎么這么多?像這種低等的精怪,直接用火烤成泥塊好了。”
泥土妖去嘟囔道:“你自己還不是妖,龍妖。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天龍之光已經消失了,現在你就是妖籍。”
祝隱憤怒張嘴,正要朝泥土妖噴吐龍息,空中忽然飛出一根藤條,將它的嘴緊緊籠住。
陳小貓抬頭,看到一個赤綠衣裙的女子正淡然立在半空中,與先前泥土妖所化的若木一模一樣。
她心想:這應該就是正主兒了!
陳小貓下意識地想遮住天理道尊,但那女子停在半空,一眼已經覽盡在場眾人,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天理道尊身上。
她將泥土妖收入掌中,緩緩降落到地面。
大約為了威懾眾人,她身周釋放出一道強勁的靈力場,隱隱給在座眾人造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
若木果然已經修成大妖怪,除了謝悟空,恐怕其他人的修為根本難以望其項背,看來,弱水造成的削弱也不太算事兒。
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陳小貓還是期待若木不要太在意天理道尊當年使的壞。
泥土怪在若木妖掌直立起來,嘰嘰歪歪了一會兒,才又撒嬌似的躺下。
若木妖聽后,對泥土妖露出一絲淡笑。
她目光深沉,走到天理道尊面前,:“看來你轉生數次,過得還算不錯。”
說這話時,若木妖眼神柔亮,隱隱帶著一絲敵意。
天理道尊凝視著若木妖,心尖似乎被牽動了一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細思了若木妖的意思,又聯系先前泥土妖的話,已經猜出幾分過往之事。
但他仍然不敢肯定,心中也無法全然接受,因此問了一句:
“莫非你認識我的前世?”
“不但認得,還很熟悉。”
若木妖猛然伸出一只手,皓腕化為柔韌的枝條,卷起天理道尊御空而去。
還未等陳小貓和四郎騰身躍起,玉葉已經飛出老遠。
對于天理道尊來說,被女妖擄走這種事情實在尷尬。他自幼在世家成長,心中自有一番驕傲,長大后雖然修養所致,傲氣收斂許多,卻也架不住一招之內便被女妖卷走這種羞辱。
就算若木比他的境界高出許多,他還是凝起靈力做了一番抗爭,從咒術、法劍到玉琴一一試過,無一能起到作用。
直到那女子在他耳邊又說了一段密語,他才昏昏沉沉閉上了眼。
再醒來時,天理道尊已經躺在一張石床上。
背心冰冷,他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
四望了一下周圍,這是一間由藤蔓織成的牢房,枝葉交織密不透風,光線也無法透入。屋中有一顆鮫珠散發出昏黃微光,也是這屋中的唯一光源。
他輕輕揉了一下眉心,感到有些頭痛。
也不知若木使了什么法術,讓他在昏睡中將前世之事都經歷了一遍。太多記憶的涌入,讓他一時有些不太適應:
數萬年前,鳳麟洲還沒有被弱水環繞,也沒有任何仙人的足跡。目之所及處,都是各種妖魔自由生長。
某一日,一個無憂無慮的小樹妖若木撿到了一個小仙童。
兩個稚童,一個不知對方是妖,一個不知道對方是仙。于是,二人整日在一起嬉戲玩耍,小樹妖還將他介紹給自己的一大群好朋友。
時光緩緩流逝,鳳麟洲上的每一處,都留下了小仙童和朋友們的足跡。
又不知過了幾千年,小仙童忽然感受到本能召喚,毫無聲息地離開了鳳麟洲。雖然小仙童的離開,讓小伙伴們憂愁了幾日,一陣傷感之后,終究要習慣。
后來,逐漸長大的若木和朋友吸收了鳳麟洲的強大靈氣,竟然滋生出要與天地日月爭輝的雄心。
神界,便是他們的第一個目標。
再見面時,已經是兩軍對壘。
盡管戰陣之前,小仙童和朋友們都認出了對方,但彼此的眼神都變得冰冷堅毅。
他們剛剛有能力去擁抱這大千世界,胸中涌動的都是血氣方剛,對勝利的渴望如烈火般燃燒。而往昔的美好記憶,早已平淡忘卻,就算還依稀記得一些片段,也不過偶爾在心中激起一點漣漪。
弱水,便產生于那場大戰中。神界布下弱水之后,又以熾天鏡炙烤弱水,水汽蒸騰,鳳麟洲原有的靈氣被削弱大半。
大戰的結果不言而喻,沒有人可以與神界匹敵。
看著朋友們一個個在面前灰飛煙滅,小仙童沸騰的熱血卻漸漸冷卻下來。當勝利擺在他面前時,他才發現自己一心所求的榮耀其實有些冰冷空虛,他所征服的,不過是一個死氣沉沉的鳳麟洲,沒有了那些鮮活的生命在此奔跑嬉戲,連空氣都顯得干燥無趣。
一念之間,他悄悄護住了這場戰役中的最后一個大妖怪——若木的性命。
此時的若木,受了重傷,重新變回了一株小樹。
但她的心再也回不到童年那般單純:
她恨,那些跟自己一起長大的朋友們一個個都死于天神之手,神形俱滅。
既然還活著,這仇,早晚要報!
若木瘋狂地汲取鳳麟洲土地中的營養,努力地吸取日精月華,但這一切根本不夠。她不知從何處尋得一本秘籍,上面記載著一種神秘的術法:通過消耗自己的靈魂,可以快速提升法力。
就這樣,瘋長的若木開始一發不可收拾地吞噬自己的靈魂。
直到,小仙童發現了她的異樣。
若木已經入魔,他本應將她一劍除去。
奈何…
她是他童年溫暖最后見證,他終究繞不過去。
他想:或許還有兩全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