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長老一提舊事,陳小貓忽然想到,當日四郎也在,莫非他也誤會了?
不行,她一定要跟他說清楚。
她強壓著傲氣的性子道:“我和誠王之間,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
孫長老用眼角挑了她一眼,有點不屑地道:“我們不需要知道這些,姑娘請回吧。”
“不行,我要見他。”陳小貓語氣雖不強硬,卻說得十分懇切。
孫長老沒好氣地笑了一笑,低聲道:“尊主現在不想見你,姑娘有什么事,還是等他好些再說吧。”
“他不想見我?真的么?”陳小貓輕輕吸了一下鼻頭,喉中有些哽咽。
片刻后,她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相信這是四郎說的話,四郎他現在不是說話都困難么?孫長老,你在騙我!”
她想繼續向里走,卻被孫長老和洛長老攔住去路。
洛長老長長嘆了一口氣,一臉嚴肅地道:“姑娘,如果再不退出這里,我們就不會像先前那樣客氣了。”
陳小貓停下腳步,眼神有些無助,但很快,她眼中重新充滿篤定。
她輕退兩步,對他們一揖,道:“兩位長老,請恕小貓無禮了。”
說罷,她凌空躍起,踩過他們的頭頂,向園林深處飛去。
孫長老和洛長老立刻追了上來,一個伸手去拉她的衣領,一個攔在她前方。
陳小貓運起元力,原打算對準孫長老和洛長老雙掌齊發,卻在最后一刻想到四郎現在還躺在里面。她立刻收了掌風,躲過二人的糾纏,繼續往里沖。
此時,園林中又沖出兩位長老,見陳小貓正被孫長老和洛長老追逐,立刻上前助陣。
陳小貓使勁渾身解數左沖右突,終于闖過那片幽靜園林,來到一排樸素的青瓦小院前。
院中十分整潔,除了一顆樹和一方石桌,空空如也。
這是四郎的風格,四郎一定在里面。
她剛要往里闖,四位長老竟然持劍而來,在她身邊結成一個精簡的劍陣。
她收了腳步,似乎預感到了什么,有些不解地問:
“幾位長老,小貓犯過什么大罪嗎?我只是想見他一面,竟然值得你們這樣阻攔嗎?”
洛長老的語氣竟然緩和了一些,只道:“姑娘,醫官囑咐過,尊主需要靜養。如果心緒波動,影響到已經脆弱不堪的心脈,恐怕大羅金仙也救不了。”
陳小貓見洛長老說得十分肯定,眼神變得有些遲疑:“這么嚴重了么…”
她忽然覺得,洛長老的擔心也不是多余的,先前自己那樣對四郎,他再見自己,難免傷心。
陳小貓頭腦一陣眩暈,身體搖晃了一下,低聲自語道:
“我只是…想見一見他。”
她懷著一絲無望的期待,透過院門向里看了一眼,那扇屋門始終沒有開啟。
終于決定放棄執念,穿過幾位長老的劍陣,她邁著緩慢的腳步離開。
她微微哽咽了一下,忽然感到絕望,不知道下次何時才能見到他,甚至——今生還能否再與他見上一面。為什么一轉眼,她竟然成了他生命中的局外人?
恍惚中,她聽到一絲輕微的“咿呀”聲,仿佛有誰在輕輕嘆息。
不對,那是木門開啟的聲音。
她轉身沖到青瓦小院門口,頓時淚目。
四郎穿著淡青色的寢衣,正靠在門框上向外望。
他看到她,很艱難地擠出一絲微笑,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卻發不出聲音。
隨后,他滑坐到門檻上,似乎再用不出一絲力氣。
她站在小院門外,有點不敢再向前,只是噙著淚笑望著他。
如此相望許久,四郎終于努力地抬起一只手,微微動動了一下手指,似乎在示意她到自己身邊來。
她不管不顧沖到他身邊,輕輕抱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她要告訴他:她從未想過跟他分開,她只是有點害怕,怕有一天,他真的會讓她忘記他…
她一直一直在說,他淡淡笑著,一直在聽。
后來,他終于撐不下去,又緩緩閉上雙眼。
陳小貓將他放回床上,望著他蒼白的面容,淚水撲簌而下。
她不知道先前他是怎么從床邊走到門前的。對普通人來說,這只是幾步路而已,對此刻的四郎來說,大概比跋涉千里更加艱辛吃力吧。
她的四郎,從來沒有放棄過她,在他的心中,她從來都不是局外人。
長老們見四郎如此堅持,終于不再阻止她來探望他。
陳小貓每日在家中燉好湯、做好粥,用一個小食盒盛了,帶到紫霄閣,親自喂他。
四郎被赫連月傷了心脈,好轉得很慢。又過了四五天,才能坐起來,勉強開口說話。
她問起他是否也誤會自己跟誠王有些曖昧不清,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那天,我以為你是在氣我,但我,還是很難過。”
她立刻很嚴肅對他解釋了事情的始末,反復強調自己跟誠王只是朋友,順便透露了自己以后讓他在堯京辦事的小心機。
四郎待她說完,忽然問起:“我與赫連東朱對陣之時,他說,你曾經被他打成重傷?”
陳小貓的眼神變得有些閃爍,許久才說了經過,她低頭笑道:
“沒事啦,大皇帝不是讓人救了我嗎?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四郎,估計沒人會想到要救我吧。”
她說完,抬頭看他,發現他正疼惜地望著自己,眼角已經微微泛紅。
他輕輕環住她纖細的脖頸,將她拉近,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眸中的自己。
四郎閉了眼,雙唇輕輕覆上她微翹的唇尖。
咫尺相隔,她猛然睜大眼睛,微微發愣。
唇齒之間,仿若有繁花綻放芬芳,清露搖落甘甜。她漸漸紅了兩腮,用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袖。
那一刻,所有的危險和傷心都被抹去,所有美好記憶都被重啟。
她記起他第一次在江南煙雨中牽了自己的手,他為自己一點點剔瑪瑙蟹肉,他們一起坐在屋頂看汐鎮幻彩的夕陽,他在城東小院與自己相擁而眠…
也許他們之間,就如同云與海、山與月,曾經相隔過千萬里的距離,可是云也可以化為雨滴融入海中,月也可以將光布滿山間。
那些質疑的、冷漠的目光,與四郎的心意相比,那樣微不足道。
她要與他成親,一起度過今世、來世、很多世。仙緣什么的,忘記吧——她很確定,四郎也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