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垂下,萬籟俱寂的鴉靈山中,千百只飛鳥忽然散入天空。
一只萬人輕騎隊從兩山之間飛奔而出,隨后,綿延百里的步兵隊伍也如黑暗中穿行的長蛇,向著堯京方向快速進發。
沒有火光,悄寂無聲。
連騎兵的馬蹄都事先用布帛包好,所以,一路行來,悄無人知。
軍隊主將蕭鏑在堯京的路碑前悄悄勒馬,長望了一眼那俯臥于黑暗中的宏偉都城,眼中有幾分豪氣。
堯京,我們終于到了!
道路兩側,五萬雙鬼方士兵的眼睛,看著他們逶迤而過,不動聲色。
堯京北門 十五萬步兵列陣快速推進,這是堯京被圍以來,鬼方出兵最多的一次。
夜色中,整齊恢弘的方陣猶如鋼鐵洪流,不斷吞噬著流經之地的所有反抗者。
漫天黑袍飛舞,鬼方所有巫師傾巢而出,猶如泛濫成災的飛蛾,不斷撲擊紫霄閣的修士。
每一次,四郎的萬古清光劈斬而下,都有無數黑袍凌空墜落,但立刻又有無數巫師持杖而來向他和其他影衛射出密集的火球。
在萬千火球中,難免有一兩彈蘊含精純靈力,能沖破四郎的護身結界,造成微小困擾。
同時,鬼方軍中傳令,所有重弩一律對準謝清瀾。
雖然四郎身周有影衛護持,也要提防其中威力特別強勁的弩箭——有些弩箭上加裝了冬鐵,護身結界也可能被刺穿。
先前赫連東朱仗著剛猛精純的巫術修為,只能與四郎勉強相抗。此刻,在鬼方火力加持之下,他已經逐漸開始占據優勢:
每次赫連東朱閃避后撤,無數火球、弩箭就將四郎密集包裹,讓他幾乎寸步難行。當赫連東朱瞅準時機再次出招時,火球、弩箭又稍稍停滯。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車輪戰似的密集攻擊下,四郎的靈力已經略有不濟。
他身周的影衛也不時遭到火球或流矢的擦掛,逐漸遍體鱗傷。
又一次火球與箭弩攻擊之后,四郎正要人刀合一使出紫霄參玄劍中的“天星”,忽然聽到身側兩名影衛輕吟一聲,兩柄冰錐已插入他們脖頸。
是赫連月,她靜待了數個時辰,終于等到了這個時機。
她拔出冰錐,兩名影衛無聲隕落。
四郎身周剩余的兩名影衛立刻前后夾擊,與赫連月近身搏殺。
此刻堯京東面,忽然旌旗招展、擂鼓震天,一只奇兵忽然殺出,直取鬼方側翼!
沈稷從慶德樓中沖出,極目眺望,長舒了一口氣——援軍終于到了。
“徽吳之間,有一個極其低調卻實力非凡的家族——越州蕭氏,私兵二十萬有余,食貨供給天下。這個家族繁盛千年,樹大根深。陛下若娶蕭氏女,并許以厚利,危難之時,或有一線生機。”
——這是當年南風羽的進言,他聽從了,于是有了今日的皇后。
多年來,他亦聽從南風羽的囑咐,從不動用蕭氏的任何力量,以至于讓世人都忽略了他擁有這樣一個實力足以問鼎天下的外戚。
早在“假葉謙”進攻代郡的消息傳來時,他便讓皇后修書給兄長,引十萬蕭氏步騎低調囤于臨近的青州,隨時待命。
戰局急轉直下后,蕭家軍便立刻接到皇后書信,要求他們從青州出發,三日內進京勤王。
此時,沈稷想起南風羽當日的言辭,心中微有感嘆。
片刻后,戰況卻發生了新的變化:
蕭家軍背后,一支大約五萬人的鬼方軍隊忽然出現,開始發起攻擊。
十萬之眾的蕭家軍一路長途奔襲,到達后非但沒能成功偷襲鬼方軍隊,還瞬間被鬼方軍隊兩面夾擊,士氣立刻一蹶不振。
野利顯允一聲令下,鬼方軍隊在蕭家軍兩側萬箭齊發,原本整齊的步兵陣型被強壓在密密麻麻的弩箭之下,步兵們忙于舉盾躲藏箭矢,陣型開始變得凌亂。
接下來,鬼方的重騎兵上陣,咆哮如風的重甲戰馬風馳電掣而來,甲胄不齊的小兵們見狀只顧躲閃,原本凌亂的陣型瞬間被完全打散。
緊接著,是輕騎兵,他們的任務就是踩踏和殺人…
夜幕之下,沈稷遙望著即將潰不成軍的蕭氏援軍,眼中的希望之火再次黯淡下來。
此刻,與赫連東朱僵持不休的四郎向下輕輕一瞥,已明了戰局。
先前沈稷一直不允許自己出戰,等的應該就是這只突然出現的援軍,他們是堯京最后的希望了吧!
四郎微微沉眸,忽然俯沖至堯京一側的鬼方輕騎兵隊伍前,一刀橫掃,千騎震懾。
原本沖向蕭家軍的鬼方輕騎瞬間退卻。
蕭家軍得到一點緩沖時間,紛紛重新整理陣型,再行集結。
半空中,赫連東朱緊追不舍,趁四郎出刀橫掃騎兵之機,擲出銀杖。
一息間,四郎的護身結界被破,銀杖撞上他背心的金甲,激起沉悶的“哐當”之聲。
四郎臟腑經脈皆受波及,身體微微前傾了一下,握緊萬古清光,轉身御敵。
赫連東朱得意一笑:“上一次你身邊的紅衣女子想將我調虎離山,只受了我兩杖便倒地不起,這一次,看你撐得過幾杖?”
四郎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上次小貓受過這么重的傷,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來不及深思,赫連東朱第二杖已至。
四郎一面躲閃,一面回首再次劈向身后躍躍欲試的鬼方騎兵,每一次出招都十分勉強。
赫連東朱心中生出一個惡毒的想法:
謝清瀾不能死得太痛快,自己要看著他被猛獸片片撕碎,讓徽國所有的修士膽戰心驚。
他揮動銀杖,命令梼杌重新鎖定敵人。
半空中,兩名影衛被忽然發狂的梼杌一掌拍下,身受重傷。
梼杌沖向地面,飛撲四郎。
剩余三名影衛雖然極力牽制,卻無法減緩梼杌撲噬的力道。
其中一名影衛直接躍上梼杌頭顱,一刀扎向梼杌的眼睛,梼杌瘋狂搖頭,將他的身軀甩向高大的城墻立面,濺起一片殷紅鮮血。
四郎騰身躍至半空,躲過梼杌的第一次飛撲,赫連東朱的銀杖再次襲到眼前。
他執刀橫劈,將赫連東朱的銀杖勉強格擋開。
身后,梼杌又已撲至,巨爪凌空劃過,將四郎一爪掃向天空。
一柱鮮血從他口中噴涌而出,將金甲染上一片血色。
他從空中墜落,不由自主地向后滑了數丈,勉強以萬古清光支撐自己的身體,才半跪著沒有倒下。
放眼四周,是一波又一波手持兵刃圍上來取自己頭顱的鬼方士兵…